烤肉的香气、啤酒的泡沫、朋友们的哄笑,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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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寂静被手机的提示音再次打破。
徐敏知蜷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工作台。屏幕亮起,是金智英发来的消息:
「欧尼!今晚太开心啦!看看我们的合照!就等你啦![图片]」
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徐敏知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图片。
照片是在烧烤店暖黄的灯光下拍的,一群人挤在镜头前,笑容灿烂,背景是缭绕的烟火气和堆满食物的桌子。金智英在最前面比着V字。
徐敏知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笑脸,然后,猛地定格在照片的角落。
背景稍显模糊,但那个身影无比清晰。
朴宰彦。
他侧对着镜头,姿态依旧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他微微低着头,唇角带着那抹徐敏知无比熟悉的、带着玩味和专注的弧度。而他身边,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色卫衣的女孩。女孩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侧脸线条柔和,正仰着头看向朴宰彦,脸上带着一种……徐敏知曾在镜子里看到过的、混合着紧张和隐秘期待的神情。
朴宰彦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指尖离女孩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只有毫厘之遥。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目光低垂,落在女孩仰起的脸上。
他们之间的空气,在照片模糊的像素里,仿佛都凝固成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带着磁性的张力。
徐敏知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泛出青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沉入冰冷的深渊。
原来,他专注的目光可以如此轻易地投向另一个人。
烧烤店的烟火气里,他也在上演着另一场“混沌边缘”的游戏,而那个女孩,成了他新的“棱镜”。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剧烈地干呕起来。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扑在脸上,水流冲刷的声音盖过了她喉咙里压抑的呜咽。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湿漉漉、写满狼狈和幻灭的脸。脸颊上,那个早已洗净的、曾被朴宰彦用钴蓝颜料无意蹭出印记的位置,此刻仿佛又隐隐灼烧起来,带着耻辱的烙印。
她踉跄着回到房间,目光落在书桌旁那个厚厚的装置草图本上。封面是她精心绘制的、由无数完美棱镜构成的、秩序井然的迷宫。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胸腔里炸开。
她抓起本子,发狠般地将里面那些追求极致折射和完美光路的图纸一页页撕下。纸张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悲鸣。崭新的空白页摊开,铅笔在她手中因用力而颤抖。
线条变得狂乱、尖锐、充满攻击性,像被暴力撕扯的伤口。
窗外的霓虹依旧在闪烁,映在她泪光模糊的视野里,如同一个巨大而扭曲的万花筒。
徐敏知颤抖着伸出手,摸到冰凉的鼠标。屏幕上,那封来自巴黎的邮件,依旧静静地亮着。
她点开回复框。光标在空白处无情地闪烁。
脑海中闪过照片里朴宰彦落在陌生女孩脸上的专注目光,闪过他搭在卡座上、离发丝咫尺之遥的手指……
最后一丝名为留恋的丝线,被彻底烧断。
她用力地、几乎要敲碎键盘般,敲下两个冰冷的单词:
“I accept.”
发送键被狠狠按下。邮件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射向遥远的巴黎。
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颓然滑坐在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已久的、绝望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在冰冷空旷的出租屋里回荡,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为那个在午夜工坊里轻易被蛊惑的自己,为那些被当作“素材”的暧昧瞬间,为她此刻被彻底碾碎、踩入尘埃的自尊和那一点点可笑的、残存的幻想。
窗外,首尔的夜,依旧喧嚣,霓虹璀璨,对烧烤店角落里一道专注的目光,和这间小屋里一颗彻底碎裂的心,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