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机上拨通带土的电话。
四秒过后接通。
此时旁边反向车道停着的车突然降下车窗。
斑:“……”
带土举着手机:“……嗨?”
那辆雷克萨斯RX SPORT就停在丰田普拉多旁边。
斑:“……”
他挂断电话。车窗下拉,他朝带土撇了头,示意上他的副驾。
带土学他,撇头,示意斑上自己的副驾。
最后谁都没妥协,隔窗对话。
“找我干啥?”带土问斑。
斑:“你跟过来干什么?”
带土:“我来休假。”
斑:“谁批的?”
带土:“我批的。你给的权限。OA审批流一看批准人和申请人都是我,系统秒过。”
斑:“那工作怎么办?”
“这不是有笔记本?”他拎起副驾上的电脑包。
“说是休假,工作量和居家办公比没区别。”
话音未落,他突然推门,冷风卷着雪粒子呼涌向雷克萨斯车厢,带土靴子重重踩进道旁没踝的雪地,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响,同时车门被他“嘭”的一下合上。
他不拉羽绒服拉链,下摆在朝斑走来时被风掀起,腰侧枪柄的冷硬轮廓一闪即逝,随即被落下的衣摆盖住,是和斑同款的真理。
几步跨过车道中央那道被车轮压出的、用来切割白色马路的黑色分界线。
可能是怕在斑面前摔跤丢脸,下脚很重,积雪在他靴底发出碾压的碎响。
一把拉开丰田的副驾门,带土携着寒风坐进车内。
发顶和肩头沾的雪粒随着他用力甩头的动作簌簌落下,有几颗溅到斑收拾着A4纸的手背上,冰凉。斑没动,任那点短暂凉意在皮肤上融化。但在要溅到明信片时他把它夹在银行流水中间,暂时搁置在仪表台上方。
带土抬手随意拨弄了几下被雪水打湿的短发,
“我租的车好像有股怪味。”
斑:“泡过水你租的时候不知道吗?”
带土:“你怎么知道的?”
斑:“……我家邮箱还有其他没拿出来的信件吗?”
“那天我都堆你桌上了,你以为除了推销商以外、自己还受别人欢迎吗?”带土咂舌,“所以你怎么知道那车泡过水的?”
斑被他搞得心烦:“你护目镜把鼻子也捂住了?”
带土把护目镜往上掀开一点,“没压着我高挺的鼻梁啊?”
他鼻子真的像是在试图证明尚能运行式的嗅了嗅,“在你车里根本闻不到。”
斑受不了这傻逼了。
带土是在泉奈出事之后,他因为扩充业务量才从基层提拔的。
那会高强度压榨他——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只是怕得了传染性流感,让天天连轴转的身体垮下来,影响工作进度,说要在家办公,两周。
不过后来电话会议里还是夹杂着擤鼻涕的闷响。
“我不慎中招了。”他鼻音浓重的解释。
现在想来,那些断续的“xing——xing——”声,恐怕不是鼻黏膜的抗议,而是雪板划过冻雪时的尖啸。
有一次他误触打开摄像头,又因为网络不佳没来得及时关上。带土那张蠢脸怼满整个屏幕的3/4。背景里快速闪过几帧白色,当时以为是掉漆的墙面,现在想来,应该是雪原反光在镜头里的过曝。
斑用带土用得还算趁手,只是带土摸清他的脾气后会踩着他的雷线上下横跳撩贱。
斑:“我不是让你不要跟过来吗?”
带土:“我没有跟着过来啊。”
斑跟前的带土露出一个被领导污蔑所以受伤的表情,“我比你早一天落地呢。”
……
带土在车上喋喋不休的讲着。
“我一落地就打车了来这了,结果途中前车发生了车祸,雪天嘛,出租急刹被追尾。”
“真是倒霉啊!”
“我说打Uber结果因为在路段正好在中间没人接单,后面硬等保险等到快天黑,其他车都跑了,我和司机死磕保险,你知道的我有时会较真。”
“结果从内侧的森林里跑出来一只熊。”
“我把熊打了一拳——”
“等等——!”斑制止他,“你把熊打了一拳。”
“对啊。”带土直视他,没觉得话里有任何不妥,然后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漏洞。
“也许是两拳。我不记得了。”
斑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无语感。
虽然离谱,但结合带土这家伙一贯的运气和偶尔上头的莽劲,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从齿缝里挤出字:
“好,然后。”
“然后我干不过啊。”
带土的语气瞬间切换,变得像在讲述自己在地下街舞Battle里输给了对手一样,带着点不甘心又有点自嘲的口吻,尽管这次的对手是一只熊。
“我就掏枪了。”
他比划了一个拔枪的动作。
“枪把熊吓跑了。”
“司机感谢我的救命之恩,要我去他家做客——所以我到今天才到雪源村。”
“这地方没车行不通。我打电话给吉利,问他还有没有车,他说没了。”
“我就去找了别的租车行说这是最后一辆雷克萨斯,”带土无辜摊手,“你知道的,我只能开不掉档次的车,别人知道你忠心的下属开烂车,那你还混不混了。”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在黄色暖光下仍然有些白色高光的眼睛,牢牢锁住斑,执拗地、又一次将那个问题抛了出来:
“所以你怎么知道那车泡水的?”
斑发现带土眼里的高光,是自己背后车窗后的白色雪景。
“出事时,泉奈的未婚妻在车里。”
如果说对外坚持称你们是‘夫妻’,是给泉奈的体面葬礼。
那现在对带土说是‘未婚妻’则是跪在两人墓前的忏悔。
对不起。斑心想,我没能让你真正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