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音以为是个什么抱枕,想要拿走,这样睡多不舒服。触手的一瞬间让她惊讶,这抱枕竟然有人的体温。
不,这就是个人?
这么小一个被谢钰拢在怀里,年纪也不大吧?她微微将毯子拉开,孩子娇嫩的脸漏了出来,倒是长得很圆润,胳膊、手都快有一圈圈的莲藕形状,这样抱着倒是不硌人。
这孩子的脑袋枕在谢钰的腿上,屁股在两腿中间放着,整个人是侧躺着的,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是,另一脚轻轻地踏在谢钰的肚子上。
也得亏是这座太师椅宽大,孩子又小,她睡的很安稳,因脸盖着毯子,发热的汗晕湿在脸上,一副热极了,又舒服极了的模样。
她慢慢收回手,方才的泪又再次涌了上来。
本就是爱玩耍的年纪,身边却连个至亲好友都无。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孩子,竟然当个宝贝一样拢在怀里。
埋头苦读,长大后回看身边空无一人时,必会寂寞。
周蔚音吸吸鼻子,她没去探这孩子究竟是谁,男孩还是女孩,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这娃娃年纪小,她倒希望能陪钰儿久一些,只希望在钰儿长大后遇不顺不平之事时,这孩子能陪着他解愁。
周蔚音回想到这儿,带着颤音道跟谢钰说:“虽香龄家世是差了些,可那又如何?当初我嫁给你父亲也不是奔着家世去的,你父亲如今只看得见谢府的前程,不顾情分…”她念叨着,释怀道,“这些都罢了,母亲是怕你日后想起来后悔啊…”
周蔚音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眸子在白日里也是亮亮的,泛着水光。
后悔吗?
王尧晟在心里嗤笑道。
我又不是谢钰,定是不会后悔。
王尧晟听到周蔚音所言,觉得奇怪:“沈香龄与我男女有别,从小如此亲昵…是不是…?”
周蔚音笑着叹了口气:“她呀从小是个没人管的孩子。香龄的母亲不知你是否见过?她的母亲是个要强的性子,打理家业是一把好手,许多人眼红不已。商户人家本就是没什么地位,当初连生了两个女儿,被人说生不出儿子,拼死拼活才得了个小子。”
“这位沈夫人一边努力把持着家业,一边又得辛劳育儿,自是自顾不暇。这中间的孩子不小心就被落下了。女子懂女子的辛苦,我也理解她那段日子必是非常难熬。“
”香龄乖巧听话却不聪慧经常被责罚,那时她的年纪刚好在没人管着也懂事的时候,沈夫人也就随她去了。”
原来如此,王尧晟点点头。所以这位沈夫人忙着铺子忙着儿子,没在二女儿身上用过心,以至于让她出去和谢钰厮混?果然商户人家,礼数就是上不得台面。
“后来你们俩就认识了。”周蔚音疑惑着,“你们如何相识我也不知,只不过她像个猫儿似的,活泼得紧,却很懂规矩从不胡来。我也忧虑过一阵,后来慢慢瞧她做的事说的话,都很是满意。”
周蔚音望着王尧晟,像是在回忆从前:“别人不知,可母亲懂。你们青梅竹马十几载,这份情谊如何丢得?”
王尧晟听罢,心里一讪,青梅竹马十几载,不也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何人吗?
既然自己对沈香龄十分看重,那必不能爽快答应此事,不然起了疑心可就不好了。
王尧晟道:“儿子明白了。“
但……想教他做事,未免太狂妄了。
周蔚音刚要欣慰点头,只见他站起身,长身而立,她想要端茶的手一滞,留在了桌面上。
”只是……这媒妁之言,乃父母之命。如若父亲行事太过果决,儿子怕也无能为力,只能听话了。”他笑笑,“我如今对香龄没什么想法,母亲说的那些对我而言太过陌生,我自是以谢府为先的…”
周蔚音皱着眉头:“可…”
他话语中异常温柔,却格外不近人情:“母亲你也知我记忆有损,不记得的事于我而言就是没经历过的。说是青梅竹马,如今确实生人,虽父亲此举在母亲看来是强求,可母亲此举在我看来不也是强求于我?”
“世事纷扰,不如就…随缘吧,如何?”
他背着光站着,微微挑眉,一派懵懂无知的模样却说着最扎人心的话,这让周蔚音想起,谢非池所说的……
她生的孩子本就是冷情冷血之人。
浑身的血骤然都变得冰冷,周蔚音一听这话,她轻拍桌面,紧紧抓住桌角。
怎可忘记十几载的情分,沈香龄等了谢钰多少年,就等着谢钰娶她,如若被那孙乡君夺了去,这几千、几万个日日夜夜到头来难道是…大梦一场?
记忆有损可转头无愧相拥佳人,那她呢?何错之有?
“你!”
周蔚音微张嘴复又再次闭上了,她望着角落里放置地那把银枪,被阳光照射的银头枪在闪闪反光,她不免带着些恨意看向谢钰,眯着眼,只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
王尧晟不知所云地站在原地,周蔚音想谢钰说确实有理,他没有记忆又如何懂得与人亲近,如若没有那十几载的陪伴,自己的儿子会心悦于香龄吗?
她又犹豫起来。
周蔚音面露彷徨,他自知达到了效果。
王尧晟不愿被人操纵,所有的选择都得是他自己想要的才行。
“那……儿子就退下了。”
周蔚音侧过脸不愿看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她泄气般地挥挥手:“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