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嫣跪在太极殿九十九级玉阶上时,朝阳正将蟠龙柱的影子烙在她后颈处。
崔灵儿的青金石禁步在袖中发烫,每粒珠子都刻着夏侯氏暗桩的姓名——这是今晨更衣时,夏侯嫣亲手系在她腕间的。
"宇文夫人可知女官入职要焚香验身?"大太监捧来的金盘中盛着玉女砂,"崔姑娘这守宫痣若是沾了香灰..."朱笔突然折断,皇帝指尖的丹蔻染红了验身帖,"可就成了驱邪的朱符。"
夏侯嫣的护甲叩在青砖上,震出三年前宇文绰埋在此处的冰蚕蛊。蛊虫噬咬金盘的声响里,她仰头望见飞檐下的青铜铃——正是崔灵儿及笄时献上的寿礼,此刻系着宇文绰的断发。
崔灵儿褪去外衫时,十二幅鲛绡屏风映出她脊背的璇玑图。
皇帝手中的星盘突然迸裂,碎玉划破夏侯嫣呈上的《女诫》——夹页里掉出的竟是宇文绰批注过的西戎战报。
"好个璇玑局。"皇帝用染血的指尖勾勒崔灵儿背上星图,"夏侯源脊骨第七节的狼王印,倒与爱卿这'太微垣'的伤疤相映成趣。"
夏侯嫣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验身玉牒:"陛下可看清了?这璇玑纹里藏的可不是战阵图..."她反手扯开自己的披帛,露出锁骨下的……"而是破宇文氏九旒冠的秘钥。"
当惊雷劈碎太史局铜壶时,夏侯嫣正将崔灵儿的生辰帖投入火盆。青烟凝成宇文绰的命宫星图,紫微垣处赫然显现夏侯源的生辰八字。
皇帝抚掌大笑:"好一出偷天换日!"
崔灵儿突然打翻香炉,香灰中滚出半枚狼牙符:"陛下赐婚的诏书..."她扯开领口露出青黑的刺字,"墨里掺的可是西戎狼毒?"
夏侯嫣的耳坠应声而开,藏在珠玉里的冰蚕蛊扑向皇帝冕旒。
宇文绰的剑风扫落九旒玄玉,每颗珠子都映出崔灵儿在星象台推算的卦象——正是夏侯源今夜突袭西戎粮道的路线。
皇帝抚着断旒大笑:"好个崔家女公子!"他突然撩起龙袍下摆,"宇文卿求娶的何止夏侯氏明珠……"
夏侯嫣的银簪突然扎进崔灵儿璇玑纹中心,血雾中浮出宇文绰的笔迹:"今以璇玑为聘,换雁归巢。"
崔灵儿忍痛展开染血的帕子,竟是用夏侯源战袍裁制的婚书——背面密密麻麻写满西戎死士的名单。
宫门轰然洞开时,宇文绰的玄甲卫正在焚烧女官吉服。灰烬里飘起的金线拼出皇帝亲笔:"崔氏灵儿,实为永巷罪婢所出。"
夏侯嫣突然割断自己一缕青丝,系在崔灵儿破碎的禁步上:"从今日起,你便是破军星主。"
暮色中,太史局浑天仪突然自转,将崔灵儿的身影投在星象台中央——恰与三年前宇文绰在此处演算的"凤陨"卦象重合。
大殿外,大理寺少卿沈未寻踩着宫墙琉璃瓦上的雨珠,望着金水桥畔被闪电劈裂的铜獬豸。
三更的雨带着南靖王府焦木的气息,他袖中匕首泛着青芒——正是当年父亲用半截烧焦的房梁炼出的玄铁。
"沈少卿这手翻云覆雨,倒比钦天监的浑天仪还灵巧。"夏侯嫣的鲛绡伞掠过太液池,惊起一池残荷。她眼尾朱砂在雷光中泛着诡异的银纹,恰似南靖王府密道里那幅《山河堪舆图》的裂痕。
沈未寻的玉扳指突然迸裂,露出里面暗藏的狼毒粉:"夫人可知崔灵儿背上的璇玑图..."他蘸着雨水在汉白玉栏上画符,"缺的那角星宿,正刻在南靖王世子的脊骨上。"
"你说什么……"沈未寻未曾与她多说一句便进去了。
崔灵儿的嫁衣在尚服局熏香时,沈未寻正用断剑挑开尘封的彤史。霉烂的绢帛间掉出半枚金锁——正面錾着"长乐未央",背面却用西戎文刻着"萧迹"。
他突然听见父亲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时的闷哼,那声音混着香炉爆出的火星,灼穿了永巷的青石板。
"世子这出借尸还魂的戏,唱得比教坊司的《惊梦》还妙。"宇文绰的剑鞘突然压住金锁,冰蚕蛊顺着剑穗爬上沈未寻腕骨,"可惜南靖王府地窖里那具焦尸..."
沈未寻的匕首突然刺穿彤史,泛黄的纸页间渗出黑血:"少司大人可闻出来了?这血里掺着当年烧死南靖王妃的狼毒烟!"
"莫要装傻了,萧世子"
当第一缕天光照透崔灵儿的验身纱时,沈未寻正用狼毒粉在铜镜背面画符。
镜中忽然映出夏侯嫣锁骨下的冰裂纹——与南靖王妃临终前刻在密室墙上的阵图如出一辙。
"沈少卿若要借崔姑娘的命格..."夏侯嫣的银簪突然刺破镜面,"不妨先解了我这同心蛊。"簪头陨星石映出沈未寻颈后的烙印——正是当年玄甲卫追杀南靖王族时用的火漆印。
崔灵儿突然扯开验身纱,脊背璇玑图在晨光中裂成星宿:"大人可看清了?这残缺的紫微垣..."她蘸着守宫砂在沈未寻掌心画符,"需用夏侯氏嫡女的心头血来补!"
沈未寻站在焚烧嫁衣的青烟里,嗅到了父亲被炼成焦炭时的松香味。火舌卷起的金线突然拼出南靖王府密道图。
"当年火烧王府的狼烟..."他捏碎藏在牙间的玉蝉,"掺着夏侯氏秘制的离魂散吧?"玉屑刺破掌心,血珠竟在灰烬里凝成永巷布局图——每条暗道都指向皇帝寝殿的龙床。
夏侯嫣突然将冰蚕蛊按进他伤口:"世子这局棋,从三年前入朝为官就开始了?"蛊虫吞食狼毒粉后暴长,甲壳上显出南靖王族独有的螭纹。
宫钟骤响时,沈未寻看见崔灵儿破碎的禁步珠滚进排水渠——每颗珠子都刻着当年参与屠府的刽子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