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都没有亲娘重要,走吧。”
孟良素来待己甚厚,若不妥协他真能磕死在这。况且依照他话里意思,孟夫人竟有命不久长之祸。血浓于水恩重如山,纵然从未享受过殷切关怀与无微不至的母爱,孟居安依然深深敬爱着这个赐予自己生命的女人。
三人折而向东,孟夫人暂在郊外长乐山道观上修行,距此还远,赶到已过巳时。
孟居安猜得不错,他娘闭门不见。
“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把人盼来了,好歹见上一面,总是日思夜想,寝不安枕食不下咽的可怎么好呢?”孟良说到伤心处落下泪来。
“让他滚,我早当没生过这俩不肖子了!”
孟良推门进去,话还没说就被赶出来了。他抱歉又难过地朝孟居安苦笑,想说夫人是爱之深责之切,话却始终如鲠在喉吐不出来。
“无妨,”孟居安一撩衣摆跪到地上,“孟夫人见也好不见也罢,认儿子也好不认也罢,孟居安自当奉养夫人平安喜乐。”
里面传来女子失望偏狭到极点的冷笑,“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还剩了什么!?我孟家百年赫赫威名一朝沦丧,莫九歌恨不得从未生下两个孽障,怪只怪苍天无眼家门不幸!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剑杀死两个祸根逆子干净!!”
“前事是我荒唐胡闹,往后定然遵循教导,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
孟居安竟十分乖顺地下了保证,这下换孟夫人瞠目结舌,“哼,你若有这觉悟野猪都能上树了。”
“人都会变么,”孟居安言笑晏晏,“我去接大哥回来,从此咱们一家五口隐居山野长相厮守不很好吗?我此生心愿已足别无所求。”
“——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他问得郑重其事,里面回以长久凝重的沉默,直至申牌时分仍旧无声无息。
“您可曾知道一幅残像画?”
里面还是全无动静。
没法再等了,孟居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稍待月余,儿子必来接您一家团聚。”言毕,大步而出。
“二公子,我……”孟良眼里蓄满热泪,拉住他的手不肯松脱。
“有劳良叔好生照看母亲。”孟居安躬身抱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房门被重重摔到一旁,苗条玲珑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来,仿佛被人击倒般,身子一歪坐倒地上,她充满爱怜的绝望目光呆呆凝望着孟居安远去的背影,黑沉面纱之上斜挑的秀美眼尾滚下泪来,泣不成声:“我的安安啊!”
孟良满怀萧瑟,“夫人何必如此执拗不肯相见……”
就在此时,道观里小道姑悄步上来,走到一旁偷偷朝孟良打眼色。
——原是一直在山下护卫的向阳教人手递送上只紫檀木盒,拜托她送与孟夫人。
孟良注意到了,把无限伤心的孟夫人扶持进去安顿妥当,掩好了门才走上前去低声询问。
“怎么了?”
“山下送来这个,说是求见……”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进来说给我听!”孟夫人厉声喝道,桌子拍得砰砰响。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祖宗,小道姑努了努嘴,把木盒一塞,弓腰缩背跑走了。
孟良只得返身进去交代原委,“山下送了这个来,说是求见夫人。”
孟夫人接过盒子打开,精雕细琢的金凤钗耀目生花,两只雪琉璃的眼睛栩栩如生映出人影。往昔的甜蜜时光齐涌心头,而今物是人非阴阳相隔,孟夫人悲恸难当,啪地将盒子扣上,放到一旁。
良久之后,她才发问:“是个女子送来?”
陆知意冲冠一怒血洗寒江台之事,她只是听说未曾亲眼得见,再加之此人不避艰难九死一生救孟居安于必死之地。凡此种种,皆让人疑惑震撼。身为母亲与义母,她没办法不去多想。
“不清楚,我下去看看。”
“别麻烦了,请上来。”
孟良领命去了,孟夫人吩咐人备了茶点招待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