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就先退到外边等候了,若有需要,劳大人出来吩咐。”
白大人拱手作揖道:“谢公公。”
那掌事公公嘿嘿一笑:“白大人客气了,奴才就先告退了。”随后,转身离去。
掌事公公走后,二人默契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唐栀皱着眉头,越发感觉这一切实在莫名其妙。
白大人率先发话:“平玄,可有什么想问的?”
唐栀思索了片刻,觉得问那些敏感机密的话题也不大好,最终选择了一个老少皆宜的问题:
“你平时在牢里吃什么?”
白大人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轻笑了一声,答道:
“米饭,青菜,偶尔有两块肉……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关心我的起居的吧?”
唐栀坦诚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我来这。”
白大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回到案前,提笔,开始写些什么。
唐栀也乖巧跟过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给你看我最近的诗作。”白贯道还故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让其他人听见。
他搁笔,递过那张纸。
唐栀迅速扫了一眼,上边赫然写着:
“有人旁听”。
他迅速领悟了白贯道的意思,也朗声说道:“好诗!白大人您作诗的功力又见长啊!实在是叫人惭愧!”
标准的拍马屁术语。
趁着唐栀讲话的间隙,白大人又在纸上草草写下几个字:“接下来念我写的。”
唐栀凑过去看,点了点头。
随即,他开始照葫芦画瓢地念白大人写在纸上的内容:
“大人,你虽然诗做得好,可也真是糊涂啊!”
“诗做得好”那半句是唐栀自己加的,后来他解释说,这样才能衔接好上下文。
“哎!平玄,你可信我?”白大人接,手上一边不停地写着唐栀等会要念的话。
“自然!但前提是,你没有做对不起圣上的事情!”
“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你可相信?”
“那人是谁?”
“我不敢妄言。可天地良心为鉴,我白允公,从未做过任何背叛大昌、背叛圣上的事情!”
“你何不到圣上跟前解释?”
“我同圣上说了,可之后,圣上一直没来见我。”白大人故意拖长每半句中的间隔,好让对话的节奏更自然。
“你是想,让我去替你求见?”
“哎!我已别无他法了!”
唐栀重叹一声:“唉!你对我有提携之恩,此事,我帮了!”这句是唐栀即兴发挥的,纸上只有一个“好”。
“平玄竟是此等有情有义之人!此等大恩,我此生难忘!”
“那在下告辞!不过先说好,此事并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若未能成全,还望勿怪。”
“定然!保重!”
说罢,白大人将刚才用来交流的纸放到烛火边燃烧,直至它们焚烧殆尽,他挥挥手,示意唐栀可以往外走了。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唐栀点点头,朝外走去。
唐栀出门时,见掌事公公正在暗牢的看守处磕着瓜子。一见唐栀,他便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
“大人,这么快就聊完了?”
唐栀将腰间的红色香囊解下,递给掌事公公,说道:
“嗯,走吧。可要继续面圣?”
“啊,不用……”此刻,掌事公公心里只担心方才叫人偷听的内容会不会不够多,最后不但捞不到奖赏,还得遭福公公一顿臭骂……
唐栀礼貌地欠了欠身:“那我便先回府了。”
那掌事公公尴尬一笑:“好嘞,唐辅丞,您慢走。”
*
梨花阁。
这月来,这梨花阁的生意倒是一直都很好。春天本就是赏花的季节,更别提梨花阁里还供应新鲜的春茶和糖糕。再者说,这同安大街本就是有钱有闲之人爱逛之处,不愁优质客源。估计不出三个月,便可回本。
店里的经营压力越来越大,只好招了两个新伙计,一个会做各式糕点,名唤宋甜甜,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说是从城郊到来京城谋活计的;
另一个是个小伙子,她们唤他阿苑,十六出头,手脚麻利,天生有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实在是做小二的不二之选。
林梨静静坐在柜台前,头上簪着的那支梨花簪的流苏,随着她拨动算盘的动作一摆一摆的,像是在脑袋边养了只会飞的小宠。
看着店里的繁荣景象,她情不自禁地想道:
这地方,还真是选对了。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百晓呢……
她早已准备好这月给百晓的分成,本来准备月末时送到百晓阁去。自从梅大人,不,现在应该叫千知了……自从千知来访,她便得知二人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南郊的村子里生活。
若是要将银子拿给她,总是不免要去一趟吧……
可眼下,她既没有决定好,也没有同唐栀一吐为快的勇气。哪怕他已经知道了有关西玄王的事。
千知看上她的聪明周到,想让她出谋划策,暗中协助她们行动——
但说白了,这与帮助西玄王造-反有何不同?要是事情败露,怎么都是个株连九族的大罪吧……
她不想连累唐栀,而且,她也没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只是不小心被拉到了一张围满了人的赌桌上。
赌桌的一头是当今圣上,另一头是当年的太子——如今的西玄王,身旁立着各自的追随者。
不远处人头攒动,百姓们正一头雾水地围观着。他们本以为只是今年雨水多了些,哪知原是天上决了堤。
赌桌之上,无人可以幸免。
而筹码,是他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