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光,带着金属般的清冷质地,穿透公寓巨大的落地窗。
昨夜展厅的辉煌与喧嚣沉淀为一种厚重的寂静,只留下徐敏知站在窗前略显单薄的背影。
她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冰凉的物件——一枚造型精巧、线条流畅的银色蝴蝶骨钉。
这枚骨钉,是“押金”,是朴宰彦在巴黎的某个夜晚,悄悄放在在她工作室门外的。
没有留言,只有这枚冰冷的小东西,像他未宣之于口的执念的具象化。
当时,她只觉得讽刺,随手丢进了抽屉的角落,如同处理一件无用的零件。如今,它却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朴宰彦端着两杯咖啡走近,浓郁的香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散。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将其中一杯放在徐敏知手边的窗台上,目光扫过她掌心的蝴蝶骨钉,眼神深邃了一瞬,却什么也没问。
徐敏知端起咖啡,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微凉的指尖。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柏林略显冷硬的街景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朴宰彦。”
“嗯?”他应道,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柏林有技术好一点的穿刺工作室吗?”
她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指尖捏着那枚蝴蝶骨钉,“我想把这个,”她顿了顿,“打上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朴宰彦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
他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掌心那枚自己曾经留下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印记。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不是接受过去,而是以她的方式,在当下缔结一份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契约。
她要将他赠予的“蝴蝶”,以一种更深刻的方式,烙印进自己的骨血里,成为与他颈后雪花同等的、双向的归属标记。
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撞着他的心脏,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震颤。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喑哑:“好。” 没有质疑,没有劝阻,只有全然的接受和一种被巨大信任击中的悸动。
他立刻拿出手机搜索,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Kreuzberg区有一家,店主莉娜是顶级高手,技术很好。”
--------------------------
那家名为“Silent Mark”的工作室,深藏在 Kreuzberg 一条充满涂鸦的后巷里。
内部是极简的工业风,水泥墙壁,冰冷的金属架,陈列着如同微型雕塑般的穿刺饰品。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金属气息,营造出一种冷静而专业的氛围。
店主莉娜是个高挑瘦削的女人,银灰色短发,手臂和颈侧布满极具几何美感的纹身,眼神锐利如鹰隼。
她听完徐敏知的要求——将一枚现成的蝴蝶骨钉埋入胸口上方的位置——又仔细检查了那枚银色蝴蝶的材质和工艺,用流利的英语确认:“位置很经典,蝴蝶的线条很优雅。确定吗?埋钉的痛感比普通穿刺强得多,愈合期也长。”
“确定。”
徐敏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脱下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吊带背心,转向莉娜。
朴宰彦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即将被打上印记的那片肌肤上,喉结再次不易察觉地滑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支撑意味地,轻轻扶住了她的左臂肘弯。
他的掌心滚烫,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莉娜戴上无菌手套,开始进行严格的消毒。徐敏知的身体依旧挺直,但朴宰彦扶着她手肘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肌肉瞬间的紧绷。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铃轻响。莉娜说了声“稍等”,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马克斯·霍夫曼。
他穿着质感极佳的深灰色大衣,围着一条格纹围巾,手里拿着一本素描本,像是随意散步至此。看到莉娜,他露出熟稔的笑容。
“嘿,莉娜,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创作。路过,想看看你新到的那些‘骨头’系列首饰……”
他的话音在看到工作室内的景象时顿住了。目光越过莉娜,落在徐敏知以及站在她身边、姿态亲昵守护的朴宰彦身上。
马克斯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被艺术家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取代。
他看到了徐敏知平静侧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看到了朴宰彦扶着她手肘时眼底深沉的专注与心疼。
“徐小姐?朴先生?”
马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和礼貌,“真巧。”
他的目光在徐敏知锁骨间的位置和朴宰彦颈后的雪花纹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回徐敏知脸上。
“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个人艺术?”他用了“Personal Art”这个词,意味深长。
徐敏知转过头,看向马克斯。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在马克斯洞悉的目光下,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在还是掠过了她的眼底。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被这位能够深刻理解她作品,但同时也隐约察觉她与朴宰彦关系的策展人撞见。
这感觉像被剥开了一层隐秘的外壳。
“算是。”徐敏知的声音保持着平稳,但比平时略显简短。
朴宰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看向马克斯的眼神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