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同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视。
朴宰彦迅速敛去眼底的波动,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将杂志随意地合上,推到一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没什么,看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他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同学不明所以地耸耸肩。
朴宰彦的目光却再次飘向那本被合上的杂志。封面抽象的色块下,仿佛还残留着《缪斯刑架》那片冰冷荆棘的寒光,和徐敏知焊枪火焰映照下的、冷硬的侧脸。
------------------------------------------
巴黎玛黑区,棱镜工坊。巨大的落地窗外,冬日的暮色早早降临,将古老的建筑染成深沉的蓝灰色。
《暧昧失效期》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冰冷的钢管框架矗立在工坊中央,内部那张由透明弹力绳构成的巨大网络,在惨白的LED光带切割下,散发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低沉的背景蜂鸣持续不断,像某种倒计时的读秒。
徐敏知蹲在控制台旁,小心翼翼地连接着最后一组传感器线路。卢卡斯则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快速敲击着,调试着装置内部的反馈程序。
“测试一下声音反馈?”卢卡斯提议,眼中闪着技术宅的兴奋光芒。
徐敏知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暧昧失效期》的入口处——一个由钢管构成的狭窄通道,通向那个充满弹力绳网络的内部空间。
她抬脚,迈了进去。
第一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滴——” 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电子提示音,像针扎一样在紧绷的蜂鸣背景中突兀响起!
徐敏知脚步微顿。
她继续向前,靠近那面由绷紧弹力绳构成的“墙”。
当她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触碰向其中一根绷得最紧的透明绳子时——
“滋啦——!!!”
一声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高频电流短路或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猛地从装置内部炸开。伴随着声音,她触碰的那根弹力绳以及周围的几根绳子,如同受到刺激的神经般,剧烈地、肉眼可见地高频震颤起来。
徐敏知猛地缩回手,那刺耳的声音和绳子的震颤让她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两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实验成功的确认感。
她缓缓退出了装置。
“怎么样?够不够‘失效’?有没有被电击警告的感觉?”卢卡斯走过来,咧着嘴笑,显然对效果很满意。
徐敏知看着眼前这个由冰冷钢铁、绷紧的绳网、刺耳噪音和诡异光影构成的庞然大物。
它像一个巨大的、精密的捕兽夹,等待着猎物踏入,然后用最直接、最令人不适的方式,将“暧昧”关系中那些拉扯、试探、触碰禁忌时产生的焦虑和不适,赤裸裸地呈现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非常好。”
就在这时,工坊负责联络事务的助理艾米莉拿着一份打印好的邮件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敏知啊!好消息!柏林‘临界点’艺术节的邀请函!他们邀请《缪斯刑架》和《暧昧失效期》作为亚洲新锐单元的重点作品参展!就在下个月!”
艾米莉将邮件递给徐敏知,上面印着艺术节醒目的标志。
徐敏知接过邮件,指尖划过冰凉的纸张。
柏林。“临界点”。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兴奋的艾米莉和卢卡斯,落在窗外。
巴黎的夜色已完全降临,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灯光在雾气中晕开朦胧的光团。首尔的记忆碎片,朴宰彦颈侧的蝴蝶,烧烤店照片里他专注的目光……像沉入水底的残影,晃动了一下,又迅速被眼前冰冷的金属框架和邮件上“柏林”的字样覆盖。
她的棱镜,她的失效期,如同梦想实现般即将跨越国界,投射到更广阔的舞台。
而她又在恶意地内心隐隐期待着某个被冻结在记忆里的人,是否会看到。
她将邮件轻轻放在布满工具划痕的工作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准备打包运输。”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去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