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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去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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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冬天依旧阴冷潮湿,塞纳河面漂浮着薄薄的雾气。

徐敏知的生活被切割成清晰的两部分:白昼属于棱镜工坊里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和焊枪嘶吼,夜晚则蜷缩在堆满书籍和草图的狭小阁楼,在咖啡因和台灯的光晕里啃噬艰涩的法语艺术理论。

首尔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噩梦,被刻意锁进记忆深处生锈的匣子。朴宰彦的名字,连同他颈侧那只振翅的蝴蝶,仿佛被巴黎冰冷的水汽彻底冻结、风化了。

她的新装置《暧昧失效期》正在工坊中央野蛮生长。

与《缪斯刑架》的暴烈破碎不同,它更冷,更硬,更像一个精密的、无情的解剖台。

主体结构是冰冷的工业用镀锌钢管焊接而成的巨大立方体框架,线条硬朗,泛着金属特有的灰白光泽。框架内部,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被拉伸到极限、绷得笔直的、粗细不一的透明弹力绳。它们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巨大而紧绷的网,像被冻结在某个张力达到顶点的瞬间。

徐敏知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头发随意地扎着,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她正弓着腰,用扳手拧紧最后一根固定弹力绳的金属卡扣。扳手咬合金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紧绷的绳子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退后几步审视。

卢卡斯抱臂站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棕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好!”他用力拍了下徐敏知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趔趄了一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徐敏知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

“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蜂鸣声从立方体框架内部响起,不大,却像某种不祥的背景音,顽固地钻进耳朵里,带来一种隐隐的焦虑感。

同时,框架内部,几束惨白的LED冷光被点亮。光线不是均匀照射,而是被刻意设计成狭窄的光带,精准地切割过那些绷紧的弹力绳网络。

事情正如敏知预想的那样发生着。

当观众从某个特定的角度靠近立方体框架,他们的身影被那些绷紧的弹力绳切割、阻挡。惨白的光带穿过绳与绳之间的空隙,在框架内部投射出极其诡异的光影,将一个个完整的人影,粗暴地撕扯成了碎片。

“Merde!(靠!)” 一个刚走进工坊的意大利艺术家被自己投射在装置内部那截扭曲变形的脖子影像吓了一跳,忍不住爆了粗口。

徐敏知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被装置“肢解”的观众影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细小划痕和薄茧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在首尔的工坊里,被朴宰彦隔着棉布手套捏住,引导着调试光源,带来心悸的颤栗。如今,它们熟练地操控着冰冷的扳手和焊枪,制造出能切割光影、制造不安的机器。一种冰冷的掌控感,取代了曾经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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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弘益大学附近的咖啡馆。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木桌上。

朴宰彦懒散地陷在沙发里,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烟雾袅袅升起。

他对面坐着雕塑系的老同学,两人聊着无关紧要的近况。同学随手将一本刚买的国际艺术杂志扔在桌上,封面是抽象的色彩喷溅。

朴宰彦百无聊赖地翻开内页,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充满理念和符号的作品图片。直到翻到中间偏后的一页。

他的动作,连同唇边那抹惯常的、带着疏离感的弧度,瞬间凝固。

一整页的报道。标题是加粗的法文,下面跟着英文翻译:《来自东方的刺痛:徐敏知与她的情感解构场域》。

配图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正是那个在巴黎棱镜工坊开放日展出的《缪斯刑架》。锈迹斑斑的钢铁刑架上,覆盖着无数尖锐的、闪烁着寒光的碎玻璃丛林!灯光照射下,疯狂折射出扭曲变形的光影碎片,充满攻击性和令人不安的破碎感。照片似乎刻意捕捉了一个观众被装置内部突然爆发的“玻璃碎裂”巨响惊得后退的瞬间,脸上写满错愕。

第二张,是徐敏知的工作照。她站在一堆冰冷的钢管和电路板中间,穿着沾满污渍的工装裤,头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她正专注地用焊枪焊接金属,蓝色的火焰映亮了她半边侧脸。那张脸,褪去了在首尔时的温婉和偶尔的迷茫,线条变得清晰而冷硬,眼神专注地盯着焊点,像盯着某种亟待征服的猎物。汗水在她额角闪着微光。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巴黎灰蒙蒙的天空和古老的屋脊。

朴宰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的蝴蝶刺青。

杂志铜版纸光滑冰冷的触感下,是徐敏知那双隔着焊枪面罩、却异常锐利的眼睛。

他记得这双眼睛。

记得它们在午夜工坊的灯光下,因他的靠近而慌乱躲闪的样子;记得它们因他蛊惑而燃起光芒的样子;记得它们在资料室门前,流露出的愤怒与失望……

而现在,这双眼睛透过杂志的油墨,隔着千山万水,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回望着他。没有慌乱,没有光芒,只有一种沉静的、历经淬炼后的疏离。她站在一堆冰冷的金属和电路中间,像一位掌控着某种危险能量的女祭司。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像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朴宰彦的心口。

不是怀念,不是愧疚,甚至不是惯常的、对“猎物”失去掌控的烦躁。

而是一种被尖锐物刺中的、带着轻微麻痹感的刺痛,混杂着一丝强烈的好奇和被挑战感。

她变了。

变得如此彻底,如此锋利。早已与当时的她判若两人,变成了一把能主动切割、制造不安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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