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深夜,敏知正在尝试将一组小型棱镜嵌入一个刚浇筑好的透明树脂基座中。树脂尚未完全固化,带着特有的粘稠感和刺鼻气味。她需要极其小心地校准棱镜的角度,确保光路完美。
然而,一个细微的偏差,导致一枚棱镜滑脱,尖端直直朝她按在树脂上的手指扎去!
“啧。”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在她身后响起,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身侧倏然伸出,稳稳地、精准地捏住了那枚即将刺入她皮肤的棱镜边缘!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敏知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猛地回头。
朴宰彦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站在了她身后,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晰的松节油味和一种干净的、像雨后森林般的皂角气息。
他垂着眼,专注地看着指尖捏着的那枚小小棱镜,仿佛在审视一件珍宝。棱镜在他指间折射着工坊顶灯的光,在他指腹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
“小心点,边缘很锋利。”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工坊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抬眸,目光落在她惊魂未定的脸上,那双总是噙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纯粹的、带着专业性的审视。
“怒那,这种精细活,戴手套比较好。”他自然地松开棱镜,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过她刚才差点被刺中的指腹位置。那触感干燥、温暖,带着一层薄茧,一触即离,却在她皮肤上点燃一片燎原之火。
“我……”敏知想解释手套不方便操作,喉咙却有些发干。
“看这里,”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微微俯身,指向树脂基座中另一枚已经嵌入的棱镜。他的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过来。
“入射角偏了1度左右。虽然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光线穿过时,会在第二层界面发生微弱的散射,影响最终的汇聚点纯度。”他的指尖虚点在棱镜的某个面上,距离近得敏知能看清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的弧度。
敏雅顺着他的指引仔细看去,在特定角度下,果然能发现那枚棱镜边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光晕瑕疵。
她心中一震,这种细微的误差,连她都需要借助仪器反复测量才能发现,他却一眼看穿。一种混杂着被指正的不甘和对他专业洞察力的惊叹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朴宰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直起身,从旁边工具架上拿起一副干净的薄棉手套,递给她。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慵懒掌控感的弧度。
“经验?或者说,对‘不完美’的敏感?完美的直线属于机器,怒那。”他指了指她精心设计的棱镜阵列,
“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偏差,”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枚被他指出问题的棱镜,“有时候能折射出意想不到的、活生生的光。就像……”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专注,“……你右边颧骨上那颗小小的痣,在特定的光线下,比任何完美的几何图形都更动人。”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涟漪。
一股强烈的热意瞬间从耳根蔓延至脸颊。她几乎是慌乱地接过手套戴上,隔绝了他可能再次触碰的源头,也试图隔绝他话语带来的冲击。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调整那枚有问题的棱镜,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谢谢。”她闷闷地说,声音细若蚊蚋。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戴着手套,笨拙却异常认真地重新校准、嵌入那枚棱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树脂缓慢固化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未干的树脂味、松节油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暧昧的粘稠物质。
敏知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如同一个温暖的光源,辐射着让她既想逃离又忍不住靠近的温度。每一次不经意的抬头,都能撞进他沉静注视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了惯常的玩味,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让人心慌意乱的专注。
终于,最后一枚棱镜被完美嵌入。敏知松了口气,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
“完美。”朴宰彦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真诚的赞许。
他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一步,拿起旁边一个强光手电筒,对着还未完全固化的树脂基座打光。刹那间,预设的光路被完美激发,数道纯净的光束从棱镜阵列中射出,在对面白墙上交织出璀璨而精确的几何图案,如同星辰的轨道被凝固在方寸之间。
“看,怒那。”他将手电筒的光束角度微微偏移了一点点。就是这微小的变化,一道原本被计算好、应该笔直射出的光束,因为其中一枚棱镜那0.5度的“偏差”,竟然在墙面的几何图案边缘,折射出一圈极其细微、不断流动变幻的光晕。
那光晕微弱却灵动,为原本冰冷完美的画面注入了一丝生命的呼吸。
“混沌边缘的光。”朴宰彦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迷恋的欣赏。
他侧过头,看向敏知,墙面上流动的光晕也映亮了他半边侧脸,颈侧的蝴蝶刺青在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
“这才是艺术的生命力所在,不是吗?在绝对秩序的边缘,寻找那一点失控的、活着的火花。”他的目光灼灼,带着强烈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