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您好,安馨疗养院。”
凌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富家公子哥的疏离和傲慢:“你好,我找一下负责704病房的护士长。”
“好的先生,请稍等。” 电话那头传来转接的提示音。
很快,一个更成熟稳重的声音响起:“您好,我是704病房的责任护士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关切。
“我想了解一下704病房江女士的后续治疗费用情况。” 凌星的声音刻意压得有些低沉,“我是她…远房侄子,家里长辈比较关心。”
护士长似乎有些意外,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只是如实回答:“江女士的情况需要长期维持性治疗和专业的护理。目前每月的基础治疗、药物、护理费用在六万左右。如果有突发状况或特殊治疗需求,费用会更高。”
六万。一个月。
凌星的心沉了一下,但还在预期之内。
“那…江先生预付了多久的费用?”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指尖却冰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护士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和敬佩:“江先生…他一次性预付了十年的费用。”
十年。
两个字,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轰然砸在凌星的心上!
十年!
每个月六万!
十年就是七百二十万!
这还只是基础!这还不包括任何突发状况!
江燃…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他抵押房产组建战队,他动用了全部身家!他给青训营开“偏才通道”,他给队员最好的设备……原来支撑这一切的,是这座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大山!是他用未来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预支的沉重代价!
“十年……” 凌星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
“是的,先生。” 护士长的声音带着真诚,“江先生真的很不容易。他每次来,都会给江女士读一些东西…虽然她可能听不到,但他一直坚持着。他是个好儿子。”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凌星已经听不清了。七百二十万这个冰冷的数字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最终和江燃在病房里那脆弱哽咽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压得他几乎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Star基地,没有开灯,像个幽灵一样穿过黑暗的客厅,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板上。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七百二十万……
江燃抵押房产换来的钱,怕是很大一部分都填进了这里……他还剩什么?他还能怎么撑下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猛地爬起身,扑到床边,粗暴地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很空,只有几样东西:一个褪色的游戏角色钥匙扣,一张孤儿院孩子们的合影,以及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包裹的小盒子。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小盒子,打开。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刚好落进盒子里。
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丝绒上。
戒身是简洁的铂金指环,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在戒圈内侧刻着一行极其微小的英文:“First Blood”。这是他人生第一个正式比赛的冠军戒指,是他在那个破旧网吧里,用无数个日夜的拼命训练,从无数嘲讽和轻视中硬生生夺来的证明!是他凌星职业生涯的起点,是他用血汗浇筑的勋章!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冰冷的铂金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泽。
凌星的手指在戒指上方悬停了几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狐狸眼里闪过剧烈的挣扎、痛苦,最终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所取代!
他一把抓起戒指,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他不再犹豫,迅速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
他点开一个界面设计极其隐蔽的网站——一个非官方的、匿名性极高的职业选手物品交易和典当平台。他注册了一个全新的账号,ID栏,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病房里江燃对着沉睡母亲念笔记时那脆弱的身影,闪过窗外冰冷的月光,闪过孤儿院防空洞里那个渴望星空的自己……
手指敲下三个字:【还他星空】
账号创建成功。
凌星点开“物品寄售”页面,上传戒指的高清照片,填写详细信息。在“物品描述”一栏,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敲下两个冰冷的字:
“急出。”
在“价格”一栏,他犹豫了。这枚戒指的价值,远不止它本身的材质。它承载的意义,在圈内有价无市。但此刻,他需要的是最快速度的现金!
他狠狠心,输入了一个远低于市场估价、低到足以让人心跳加速的数字。一个足以解燃眉之急,却又如同剜心剔骨的价格!
点击“确认发布”。
屏幕闪烁了一下,提示发布成功。戒指的信息和那个令人咋舌的低价,瞬间出现在网站的“最新急售”栏首位。
凌星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交易界面,看着自己刚发布的、代表着“First Blood”的戒指信息,看着那个刺眼的ID【还他星空】。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他放在鼠标的手上,也落在那枚刚刚被他摘下、此刻显得空空荡荡的无名指指根处。
他缓缓地、极其用力地攥紧了空落落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黑暗中,他对着屏幕上冰冷的交易信息,对着窗外惨白的月亮,对着那七百二十万的沉重枷锁,无声地、咬牙切齿地发誓:
“赢。”
“一定要赢。”
“把属于你的星空…全都赢回来!”
冰冷的地板上,他蜷缩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孤独而倔强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