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约合同。

「本合同所称“演艺活动”特指一切与商业或非商业行为有关的、公开或非公开的……一切事务……任何与乙方形象或声音相关联……的活动」

姜清望逐字逐句读过。

合同期限就一年？

“合适的话，我们会考虑续约。”崔练跟随他的目光说道。

“但是崔总监，我才大二，”姜清望下意识往回缩手，发觉时合同已触及自己胸前的衣裳，触电般酥酥怔住，“我有机会吗？”

崔练笑道：“加油。”

姜清望心底说不出的奇怪。

犹豫的后一刻想起楚先生，他捏捏笔，短叹一声，在乙方那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好的。”

崔练很是满意：“明智的选择，我相信你的能力。”

还能怎样呢？退一万步来说，对方真的是星辉的大佬，他得罪不起，光是这顿饭的价格，就是他前半生所有用的钱加起来的好几倍。

但假如是楚先生的意思，他就必定不能放弃。

再签另一份合同外加其余材料，等差不多完成，侍者携托盘姗姗来迟，装盘精美的兽类内脏、生鱼片、半透明的大气生物刺身、银鸢露切丝堆在黑鱼籽上……报的菜名花里胡哨，大概是热切的劲度过之后琢磨到陷阱，姜清望艰难地想：这怎么吃下去。

小一杯小一团，充满饭缩力。

“我手头确实有个剧本。”崔练不动餐具，“一月份开机，对你来说时间充裕。”

姜清望拿起的叉子只好放下。

“你是我签的艺人，小姜，我肯定想给你，可惜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崔练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复先前的温和有礼，眉眼间捉摸不透的思绪几经辗转，水影将她笼得缥缈。

他懵然道：“那我……”

“要听老板的意见，”崔练拾捡他签好字的文件，意味深长，“希望你好好把握。”

烛石光彩流入姜清望那对绮丽的瞳孔，蓝的边界微微扩大，他口吻越发脆嫩：“您是说，我要见到他？”

“岂止是见到，小姜，你真的有些不灵光。”崔练摇头，“你外貌条件不错，明白吧？别害怕，老板不会留你多久的，你们结束他也不至于雪藏你，现在好几个出头的年轻艺人都受过他的照顾。”

“原来是这样，”姜清望压低纤浓的睫羽，施以恰当的缄默，“我明白。”

楚先生……竟然真是同性恋。

他眨眨眼，心跳已颇不寻常，不寻常的力道敲打肋骨，情感呼之欲出，扮作一口怅然酸苦的笑：“谢谢你们。”

装作怅然酸苦，只想尽快结束话题，赶走崔练。

崔练信以为真，当他心情不佳，索性起身：

“具体时间另行通知，钱已经付了，我不多留。”

她说罢径直离去，包厢门送走靡丽的长廊。

荧光灯管久久照醒曙江，浮尘如浮生，迷乱亦奔流，爱的人会从哪个方向来？姜清望收敛强装的不情不愿，攥攥衣裳布料，刀叉冰凉抵着掌心，本来食不甘味的东西，因为有他，也一口口吃进肚子。

去年萍水相逢，领受他那么多恩惠，送的糕点来自沧京五百年老品牌新月楼，随便一盒就是几万块，而今又因他靠近演艺圈，这是报答的机会。

仅此而已……够吗。

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小包厢，烛石明灭自如，滔滔江水围绕无人之境，若将水的倒影看作实体，那要怎么呼吸呢，地上的生灵想去天上，倘是上不去，残存的念头便要溺死人，楚先生记得他，专程叫人查他的背景，记得他家境不好，记得他喜欢表演，一定是吧。楚先生心里，他一定是和其他情人不同的吧。

他吃着吃着清甜的软糕，唇角的咸味刺疼味蕾，转眼激动得泪流满面，不想要痴妄无可挽回，假如可以，做好情人就够了，做楚先生喜欢的情人。

时间真快，他又要和楚先生见面。

一程就着泪的晚餐，叉子放回瓷盘，清越的细响点点耳根，姜清望撑得难受，好歹解决满桌小分量的食物，没浪费楚先生的钱，便释然地擦干净泪水，来时只背了挎包，走也不必整理什么，他走出包厢，水晶吊灯倾洒光彩，扑撞满身廉价衣裳。

还有一句话。

电动车远远抛舍明玉餐厅之时，星辉大楼在街角屹立。

情人不够。

姜清望想，自己要做楚潇离最喜欢的情人，和别人不同，他有一颗单方面装着海誓山盟的心，只要能在楚潇离身边再留久一点，发生什么都甘愿。

耳机重复播放那道天生清冷的嗓音：

“科技发展带我们走向新生活，这条路上不乏挑战，而它们的出现，是为了更好的将来，各位，星辉与你们共勉。”

“好的，感谢楚董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