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者是客,何况是为她奔波这么远的人,她将问题推回给他:“那我们一起吃点儿,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选一些补血又好克化的,不能不吃。为了身体健康,哪怕不想吃也得垫一点儿。”
由医务室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出现了漫长的沉默。
过了一阵,才有声音问:“你知道我不舒服的原因了?”
陈淮年将压着她伤口的棉棒挪开,借着停车场的灯光仔细观察,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啊!除了中暑,还为了人将身体搞得乱七八糟。”
说完,手里沾了血的棉棒轻轻一扔,准确落入不远处的垃圾筒里。
握了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穿过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姿态。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楚瑜,你之前的眼光……真的有点烂。”
自己的认知是一回事,被人明晃晃的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楚瑜咬唇,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
很难和有那么些暧昧的人解释被分手那几个月的痛苦,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像失去信号的飞机,在原地不停的打转,
也像给他打电话那个晚上的场景,四周黑漆漆,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原地,徒劳自问,“有人吗?”那时候意识是清楚的,知道再不会有人回应她的问题,也不会如从前那样,半夜温柔接起她的电话,说你是不是又做梦吓自己了。
而陈淮年在那样的夜晚接起了她的电话。
“是不好,所以现在才这样。”
楚瑜哽咽承认,一腔见到熟悉身影的热血在此刻化成从头顶浇下来的凉水,她试图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
身体痛。
被暧昧对象揭开过去的伤疤,又是一重隐秘的痛。
甚至说不清哪种更痛一点。
陈淮年只来得及看到她鸦黑的发顶,以及倔强转过去的脸。
夜晚的电视台停车场依然还有不少车,但却静悄悄的。
他花了一些力气将她转向他,脸上湿漉漉,鼻头也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了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黏成一簇簇,偏偏还憋着气不肯看他。
哭过之后的楚瑜有一种易碎感。
像受过伤的小动物匍匐在窝里,也像被雨水打过的花朵。
陈淮年怎么着也能数出这姑娘的一些缺点,比如太过顾全“颜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太看轻自己,又比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但到了此刻,只能用点儿蛮力,将人拖进怀里,生硬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就像拍照的时候。
镜头里的花或者日落远没有你眼睛里的好看,但你不会认为是花或者天空的错,因为你知道相机无法捕捉到真实之美。
此时亦如是。
他沉默片刻,继续说:“我的本意是,那不是你的错。是他不好,不然我怎么有机会遇到你。是我没忍住嫉妒他,嫉妒他得到过你毫无保留的爱情,也心疼你为了他弄成这个样子。”
从接到电话起一颗心就惦念着她,前男友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她惹哭的自己又能算什么好玩意儿呢!
硝烟战场立刻变情话世界。
楚瑜措手不及,眼泪都没干,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么近的对视,陈淮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突然间就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玉兰树下的那颗眼泪,温馨氛围里的家宴,她那时候有多难过呢?才会痛到一个人在黑暗中哭泣。
才会痛到激素不稳定,影响身体机能。
车库的电梯有人下来,遥遥按响了开门键,车灯亮起来,正好打在两人身上。
陈淮年抱着她不松手,低声问她:“我们去吃点东西?”
眼看着电视台里的未来的同事越走越近,楚瑜巴不得立刻离开。
从电视台开出来才有种重回人间的喧嚣感。
回头望去,大楼灯火通明,面前还一片红色的车尾灯。
不知情的以为是下班高峰期,实际上,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快十点了。
陈淮年自己开的车,手掌搭在方向盘上,腕间是一块银白配色的手表,楚瑜没忍住问他:“你没有带司机吗?”
他一边观察后视镜,一边偏头看了她一眼:“追人还要带第三个人吗?我没这个兴趣爱好。”
楚瑜替好友正名:“没有无忧告诉你,你都不知道我生病了。”
无忧还在微信上抱怨,宋一斐需要回电视台打卡,本来她是要一直守在她床边的,但是陈淮年一过来就抢占了她的位置,还赶她走。
“资本家好会占地盘啊!”她这么控诉。
陈淮年当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何况,他更知道自己埋的伏笔久了也是瞒不住的。
他趁着红灯的间隙重新伸手过去牵她,亮出自己的底牌:“不是她,是你们电视台的副台长告诉我的。”
早些年云城电视台联合非遗皮影戏传承人推出过一档地方特色的方言动画片,陈淮年的公司以成本价做的后期制作,那时候副台长还只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两人一直保有联系至今。
楚瑜人都木了。
除了同批新进同事外,她身体素质不大行的美名还上达天听了。
真是出息。
“你这样,算是帮我走后门吗?”
陈淮年摇头否认:“我只是托我认识的朋友,关注一下同一个单位的我追求的人。毕竟我们隔这么远,力有所不逮。单位是你自己通过笔试面试考上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楚瑜模模糊糊回想,无忧有提过她哥交过的女朋友吗?
到底谁会不沉溺于避风港这样温柔沉静的海浪。
家里的亲戚偶尔也会说,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做什么,恨不能全盘指挥她的人生。
但,金钱是底气,是她不惧去任何地方工作的原因,持续的心动,期待,以及保有勇气,更是她对自己人生的期待。
这是她的人生课题,她想自己一步步走过去。
“但是,我不能否认,在和他提过你之后,或许会对你有一些影响,可能他会更加关注你。社会上总是有复杂多面的关系网,我虽然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请求他的关照,对方肯定也没法剥离我作为SU集团总裁的身份,人的价值交换总是时刻在发生。——我有这个能力,所以便用了。”
等价交换,是社会运行的基本准则。
楚瑜没有问他,那你希望我用什么来回报呢?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