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谁后,余茶将眼里的警惕不动声色地敛去,松开手,翻身平躺着,懒懒地问:“做什么?”
阮娘揉揉自己被捏得微疼的手腕,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她给忽略了,有些焦急地说:“茶茶,我们得起床去给爹娘敬早茶了。”
她极力想甩开“大懒妞”的名头,却没想到真正的“大懒妞”就在她面前。
余茶半眯着眼,懒懒地说:“再躺会儿,我刚醒,还没什么力气起床。”
阮娘着急,却没什么胆量再催她,只好自己先爬起来穿好衣裳,然后坐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大财神可怜可怜她这个家庭新成员,别再赖床了。
好在她没焦急多久,余茶就起来了,一瀑长发从肩头散散坠了下来,她抬手轻撩,把秀发都撩到脑后,然后下床看着阮娘。
阮娘瞬间睁大眼睛,下意识惊道:“你不是瘸子啊。”
“……”
“谁告诉你我是瘸子了?”余茶挑眉问道。
外面都这么传的啊,不过阮娘不敢说。
不用她说,余茶已经从她的神色里看出这个误会出自哪里了,她也不解释,稳稳立在那看着阮娘。
阮娘不明所以,眨巴着大杏眼,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粘着什么不雅观的东西。
——那她看什么?
余茶见她如此不上道,眉毛微挑,双手微张,不大红的嘴唇轻启:“更衣。”
阮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嫁进来就是为了美好生活的,阮娘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有眼力见一点。
殷勤地为她的‘衣食父母’穿好衣裳后,阮娘不用她开口就极其上道地喊来丫鬟,让她去端洗漱水进来。
她火急火燎地收拾好自己,然后无比自然地抢了丫鬟的活,替余茶梳发、拧干净帕子递给她擦脸。
余茶撩起眼皮看她,她就咧嘴甜甜一笑,端得一位可人小妻子模样。
只见余茶在她面前抬起手,掌心向上,然后这位小妻子就羞嗒嗒地把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搭上去,在看到两只手不匹配时,又似自卑一样,把手收回去。
余茶迅速握紧那只逃跑的手,轻轻摩挲着虎口上的薄茧,唇角轻抿了一下,好似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走吧。”
阮娘自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记忆中她的手也曾像余茶这般娇嫩,一看就知道只适合用来挥毫泼墨的手。
奶奶说她是在河边被捡到的她,当时她身穿嫩黄罗纱裙,脖子上还挂着长命锁,似个大家小姐,但身上有刀伤,疑似遭人迫害至此。
奶奶本不想惹此麻烦,却又不忍一条小生命就此长逝,左右自己也是个孤家寡人,半只脚也迈进了棺材,无甚好怕的,便将她捡回了家。
但阮娘还磕破了脑袋,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却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还记得怎么写字吟诗,但在跟着奶奶生活的日子里,她开始笨拙地学习着如何做家务、割猪草、喂猪喂鸡、上山砍柴,做一个合格的乡下穷人。
不过她也是有在村子里的学堂习字的,梁夫子心肠好,未收她学钱,只收了些笔墨纸银,故而她的学识也不差。
而今,一晃十年,她曾经只用来握笔的手,如今也算抗得起生活了。
阮娘释然一笑,重新挂上乐观开朗的笑容。
余宅是三进大院,后院摆着两座假山,一个小池子里养着一池莲花与锦鲤,左边角落还有一棵海棠树,但花期已过,倒是长了不少小果子。
只一眼,阮娘便不由感叹起余家真是有钱,就是不知道余家老爷和余家夫人脾性如何?她自己的性子是不太好的,万一他们的性子也不好,那她忍不住跟他们吵起来怎么办?
这般想着,阮娘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她一边急急走着,一边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这臭脾气。
“放心,爹娘很好相处的。”余茶似是知道她在担忧些什么一样,出口宽慰了一句。
但阮娘并没有因为她的宽慰而放下心来,依旧吊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在她身旁,眼看就要走进客堂了,她忽然将手从余茶手里撤出来,走到她身后,从丫鬟手上接过轮椅的把手,殷勤道:“我来吧。”
突然被挤到一边的小小:“……”
总感觉自己快要被解聘了。
余茶轻笑一声,由着她抢了丫鬟的活计。
一大早就在客堂等着她们的余良夫妇一见她们来了,赶紧端坐好,暗地里却偷偷打量着长相妩媚的阮娘。
阮娘的脸长得极其妖艳,但眉间清正,自有一股正气,以及一点点傻气,倒是不那么像“狐狸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