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紧掩,鹤濯将原重雪放在地上,先推开了大门。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回到了白玉京,无暇观看欣赏,先将原重雪拖进一间屋内。魔尊身上还裹着他的外衣,血渍划过整个地面。
鹤濯前襟几乎湿透,他点燃暖炉与地笼,将原重雪衣服一层层撕开,洒上恢复疗愈伤口的药,这才缓缓坐了下来,开始一点点缝合自己身上的伤。
这里对他而言太过舒适,家的温暖笼罩全身,鹤濯打量着周围每一寸装饰,倚靠在躺椅上,心仿佛轻飘飘浮了起来。
身上疼痛未消,安心感托举着也,鹤濯微微眨了眨眼,选择闭上眼歇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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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濯,你院中的流苏树,上千年没开花了。”
他睁开眼,自己仍然躺在躺椅上,暖炉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
躺椅正对着大门,院外正中央是一株大椿,云纹梨木酒桌放在树下,几个神仙身影绰绰,正在把酒言欢。
“长至百年,流苏树才能压盖房檐,浮出院墙来。”一位神仙说道,“只是可惜了,你门前的树,从未开过花。”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一团红融融的影子接道,“说明鹤濯天根清净,不染凡尘,这是好事。”
他们举杯相庆,言笑晏晏间,又换了其他话题。
唯独遗落了此间的主人,鹤濯孤身在躺椅上坐起身来,目光望向自己遥远的过去。日光耀眼,树影斑斓,记忆如水波晕开般,荡漾直至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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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苏醒时,身上的伤口好了大半,原重雪依然在昏迷当中。鹤濯走出院门向外看去,一株梨树立在庭院中央,树影葱葱,树下放着一张黄杨木书案。
他走近书案,右手侧放着笔纸,未研好的墨盒尚未拆开放在脚边。
鹤濯伸手轻轻摸了摸这张桌案,指尖下的触感温热,大椿树叶片微微晃动,像是在欢迎老朋友的回归。
他转身几步走回院内,门外右侧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很不正经的字:莫在此处玩耍。
鹤濯蹲下身来看了一会这几个字,轻笑了两声。
偏室内墙上挂着一把流玉般的古琴,鹤濯重新踏进屋内,刚要取下琴来,就见原重雪缓缓睁开眼睛,不太适应地动了动胳膊。
“你醒啦。”鹤濯笑眯眯地说。
他心情大好,应该是回到白玉京的缘故,内力流转的速度都加快了。
原重雪仰头看了看四周,他置身于鲛绡幔帐之中,重重纱影浮动,如星河倒悬。
鹤濯坐在床榻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双腿无处可安放,抱着膝盖,脚后跟挤在上面,身后墙上挂着一把萤碧光色的青玉琴。
鹤濯把他重新摁了回去:“嘘,小声点,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
他还贴心地帮原重雪盖好被子,可惜魔尊并不领情,再度坐起来,打量着周围。雾气弥漫,多少让他鼻子有些不舒服。
“我们在九重天??”原重雪讶异道,“你是不是不太清醒,被发现了可是重罪!”
“我没地方去,”鹤濯从桌前拿起一本残卷,“雨声太大,我找不到你那处竹林小院。”
原重雪张着嘴,定定地看了他一阵,问道:“你没事了?”
不知为何,他甚至觉得鹤濯看上去有几分雀跃,雷劫所造成的伤害并没有体现在他的外表上。
鹤濯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继续阅读手中的残卷。
残卷侧边都是蛀虫啃咬的痕迹,原重雪也不知道他看个什么劲。
九重天的书案都流光溢彩,通体泛着月晕般的光。原重雪忍不住又问道:“这是何处?”
鹤濯一心一意阅读,没有抬头看他:“白玉京,我的宅邸。”
前三个字落地,原重雪只觉浑身血液倒流,眼瞳放大了几分。他以为鹤濯回忆起所有,带他前来白玉京休息不过是一个陷阱。
白玉京、白玉京,天神宅邸,麒麟镇守天门,南院九曲回廊种植着一株大椿。
他放在膝盖的手微微发颤,心有余悸:“你、你居然敢把我带到这里来。”
鹤濯一门心思看着手中书卷,很敷衍的嗯了两声。
他们所在之处,应该是个寝院,满园唯有亭中一棵梨花树,花瓣飘忽如碎雪,檐角下悬鱼金铃摇晃出清脆之声。
原重雪一颗心怦怦直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他询问道。
鹤濯亮出手腕上的金镯:“它们带我来的。”
原重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鹤濯若是真想起了所有的过去,他怕不是早就被对方摁着脑袋泡池子里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