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六安城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雨,雨水滑过屋檐滴哒落在窗台滑入到早已泥泞不已的土上。现下已过小暑,没有风的日子格外闷热,让人觉得身上黏腻不已。
“今日的雨下得比前几日小了许多。”
沈香龄坐在榻上,一只手搭在窗沿上。
墙上是一扇宽大不已的扇形半窗,窗户大开,细碎的雨时不时地散落进屋内,又渐渐地消散开来。着一身青衣的沈香龄惬意地望向窗外,轻轻地哼着小调。
窗外的绿与雾色交融显得暗淡,她柔和的侧影此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恬静,一身清透青衣衬得她多了几分灵动的仙气,在这扇形的窗户里就好似画中的美人一般,格外鲜亮。
“姑娘,快回来些,着凉就不好了。”忍冬拿起帕子顺手给沈香龄擦擦正飘散在她身上的雨气。
“不会的,夏日里这么热怎么会着凉呢?”沈香龄侧了侧头避开她的手,从她身上接过帕子,自顾自擦了起来。“我啊素来体热,就靠着这点雨让身上降降温呢。”
忍冬什么事儿都随沈香龄,独独对她的身体相当看重。她嘟囔道:“姑娘你说不着凉就不着凉啦,到时候生病难受的可是我呢。”
沈香龄好笑道,语气里尽是不可思议:“我生病了怎么难受的竟是你呢?”
“您生病了,我心里难受呀。”忍冬说完歪过头来,眨了眨眼,好似有满分的真心。
沈香龄努嘴,她拿起忍冬的手将帕子放在她的手心:“得了,又给我来这套。”话说完,忍冬怨念的眼神正直愣楞地盯着她,顺势捏着沈香龄的袖子轻轻的扯了扯。
“姑娘……姑奶奶!您要生病了到时候我不仅要给您端茶送药,还得擦洗更衣。到时被夫人知道了,不免又是一顿责罚。真真是赔了力气又赔了钱。“
”这些本都是我应做的。可到时姑娘也是,生着病又得被夫人说道,不仅伤了身体,还得伤了心。你算算,姑娘一生病,我们赔了多少?”
见她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了,真是拿她没办法,毕竟这套招数就是忍冬从沈香龄这儿学来的。
“行行行,我马上就离这个窗户远一点。真是怕了你了,再不走,明日我们院门口来了个孙猴子那不是要吓死人。”
忍冬松开紧绷的嘴角,她赶忙将窗户合拢了些:“我要取经才不跟着孙猴子一起,定是要跟着姑娘的。”
“……”
也不知谁是哪个唐三藏。
“小将军是定在明日离府嘛?”沈香龄问。
“是的姑娘。“忍冬望了望外面的树,”这几日下雨,他应该是在厢房待着吧。”
木榻的桌子正放着琉璃石头做的抓子儿。
沈香龄拿起一颗抛起来,又用手背接住。她边玩边说:“他来六安时什么都没有,离开的时候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带,你等下亲自去替他去打点下。”
忍冬说好,又去将屋内的灯笼都点了起来。
语毕,沈香龄将手背上接着的琉璃石往上抛,利落地拿起桌面的一颗同时将抛起的琉璃石接着。
“六安离西陲甚远,除了备些盘缠之外,下雨穿的木屐和皮靴都给他备两双。诶对了,好像西陲一直都很冷,到了那儿他没厚衣服穿也不行,替他准备些棉服之类的,省得到时候买也省事些。”
忍冬一一记下,这些对沈府来说都是小意思,花不了几个钱,倒是姑娘这份心意很是难得。
沈香龄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你可别多想啊,他平日里帮你做了不少闲事吧?但凡是院子里出力气的活都给他做了。“
小将军做事利落,力气又大,又会轻功,忍冬平日里使唤他打水搬东西都很是顺手。
”还有上次端茶时你没拿稳,那么一大盅热水都是他替你挡的,这就当做是他的谢礼。”语毕,她手背上的琉璃石落了地。
“知道了。”
屋内说话的两人渐渐停了声音,天雎听到沈香龄所言眼神一黯,他耳力甚佳,即使是在雨天也能听清楚屋内两人的话语,他伸手向前接过这虚无的细雨,却只在手心留下一片湿意。
此时他正蹲在屋脊上,蹲坐时两条小腿的肌肉紧绷像是在蓄势待发的准备着,被雨洇湿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紧实有力的后背与小臂,露出些不同于年幼面容的健壮身体。
不一会儿,屋顶上的人已经悄然离开了,而这一切都无人知晓。
“咚、咚。”
王尧晟骤然抬头看向书房门口,府内从未有过敲门的习惯。他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锋芒,起身走向剑台后才厉声道。
“是谁!”
门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