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晟未答,只是轻轻点头。
“害,这也算是常事。卫国公的男子都是一样的脾性。卫老国公同皇太祖一起打天下时,就是出了名的嗜血成性。如今的国公爷也是,卫世子也是。”
王尧晟面露困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既如此不是更要多加管束,如若危害一方不是让百姓遭殃?”
“没人敢管。他们家可记仇了。”沈香龄皱着眉,“卫老国公仙去后,皇太祖命卫国公率领卫家军,去收复滇南,结果在滇南闹了个屠城的事儿,引得其他小国提心吊胆。“
王尧晟闻言冷哼了一声。
沈香龄继续道:“当时朝里风言风语不断,说他屠杀之举甚是野蛮于国不利,先皇那个时候倒是没说什么。是卫国公自己率先请辞,祈求先皇看着自己祖上曾为国杀敌的苦劳,能不能将爵位留着。”
“先皇允了,让他回去颐养天年,这件事才算了结。”
“卫家本就有从龙之功后又主动请辞给足了先皇面子,先皇后来不仅没责罚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他。如今大周朝新帝即位,现在把这种折子递上去,现今皇上怕是不敢对卫国公府有什么大的责备。”
王尧晟听她娓娓道来,心下不免觉得困惑,沈香龄知道的未免太多,这是一个商户家的闺阁女子所能了解的吗?
沈香龄没察觉:“卫家的男子个个都是力大无穷,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可性子也暴戾跋扈,睚眦必报。外头都说报他们的名字能止小儿啼哭呢。“
”因力气大下手重,如若真的动手了不见血就不会冷静下来。有传说他们杀气太重,血脉被诅咒,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她托着脸,”不过那些被卫国公府打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大家怕被卫国公盯上,也就假装没看见。”
“毕竟谁都不敢惹疯子。”
王尧晟深吸了口气,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沈香龄看他忧愁,不免担心道:“你可别管这事,是哪个老头同你说你们幼时关系近的?我们在宫学都没和那卫世子见过几面,他小时候就爱阴着一张脸,谁都不爱跟他玩。”
“他们家男儿本就少,多是一脉单传,因喜好争斗,活下来的既是家里的宝贝,又是家里杀气最重的。什么和我们关系好,一点也不好。”
王尧晟捧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他们看折子时多嘴聊了几句,应当不是故意的。”他把茶放下,话头一转,“倒是你,知道的还挺多。”
沈香龄听到后嘚瑟地微微昂起下巴:“那是,我可是六安城的包打听呢!”说完她拍拍胸脯,消息肯定准。
“包打听?”王尧晟疑惑地挑眉看向沈香龄,被她说的这句话挑起兴趣,带着点不可置信地笑意,“你吗?”
“对呀,你不记得了。简单来说就是,你给我银子,我再把你想要知道的消息告诉你。你方才问的都够十几两银子的花销了。”
她话里话外的骄傲之语却让王尧晟感到困惑不已,听到这儿,好像塔楼里的钟,骤然被人撞醒。他诧异地想,难道真如城主所言,这沈香龄不是寻常女子?
王尧晟微微眯眼,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能耐。
包打听…六安城里哪里有什么包打听?若要询事咨信鼎鼎有名的不就是听音阁?难不成她竟与那听音阁有关?
王尧晟微眯着眼,心里划过一丝算计,试探道:“你既然说自己是包打听,那我可要考考你。”
沈香龄说了许多话,喝了口茶解解渴,她将茶放好,端正姿势道:“你随便问。”
“那你可知如今卫世子早已娶妻?”
“知道。这事儿倒不算秘密,卫世子妃是他强娶进府的。也不知是在哪儿看中的。强掠回府后,逼不得已才跟他成的亲。”沈香龄重重唾弃着,鼻子微皱,“成亲那日我就在,那姑娘看着玉柔花娇,不答应怕是会被他折腾得不行,真的就是个强盗!”
王尧晟点头,似是醒悟般回道:“原来如此。”
“不对?你是不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沈香龄倒是没看出来他是在考自己,明明就是在套消息。”不给我付点银子我可不讲,外面的说书先生讲个话本子都得要十几个铜板呢。”
王尧晟却不惧威胁,他斜睨着沈香龄。
“不是你说的,不论什么事儿你都会帮我吗?怎么一转眼就问我要起银子来了?”
“这……!”
她是说过,还是方才说的…
明明就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她想让他说点好赖话,没想到谢钰失忆了倒是跟个木头似得不开窍。
算了。
沈香龄撇嘴:“哼。”
“我听内阁中的大人们说,卫世子同卫世子妃闲来无事,十日有八日都待在府上不怎么出门,想来感情应该不错。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正常,可这男子怎么会待得住,是不是卫世子有何隐疾?”这话谢钰说得就揶揄了,可他自己并不觉得。
沈香龄闻言轻咳两声:“这个嘛…” 他们算是新婚燕尔,又无生养,日日溺在一起自是因为夫妻恩爱,生活和顺。至于原因,定然是…夫妻恩爱的缘故。
王尧晟木着脸看向突然羞怯的沈香龄,有些困惑,还想听她再说上两句,就见沈香龄脸上渐渐染开了红晕。
沈香龄想这谢钰真是个大木头,只好婉言提醒他:“人家夫妻之间事,喜欢腻在一起…我就不太清楚具体的。”
王尧晟这才有所领悟,他瞳孔放大一瞬,突然懂了,有些慌张地垂眸。
沈香龄鲜少见他慌神,有些稀奇。偷笑了一瞬后,转言道:“卫国公倒是经常出府,许是年纪大不好意思同他们夫妻待在一块。“
”也是奇了,卫国公年轻的时候杀气重,老了竟然爱上了垂钓,已然痴得不行,有时连饭都会忘了吃。”见他喜欢听这些沈香龄眼睛一亮又想起有趣的事来,“常人不知,卫国公是宁州人氏,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吃上一口时令的菌菇,偶尔会亲自去登山采摘。“
”有许多人想要去攀附卫国公府,会挖些时令的菌菇送到卫国公府。可卫国公从来不收,说不是亲手摘得,担心吃了有毒呢!”
她说的都是关于卫国公府鲜为人知的小事,王尧晟听罢点头,勾起嘴角若有所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道:”真是有意思……”
沈香龄只觉得口渴,舔了舔唇:“还有什么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看来谢钰失忆之后就是盲人抓瞎。难怪他刚回府的那段日子总是神色郁郁,也不爱说话。
如果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认识,确实是很孤单呢……
沈香龄想到这儿心又好似被揪了揪,有些酸涩。
王尧晟将她面前的茶往前推了推。她了解甚多,如若沈香龄真的同听音阁有关,那他也就不用再和闻语楼虚与委蛇,装怕是也不用装了。他勾唇,贪婪从心入了眼,已看不清自己原先真实的底色。
“没有了。茶凉了快喝吧。”沈香龄闻言下意识地摸了下茶杯,确实如此。
之前在沈府她被茶水烫到,谢钰居然还记得这个事?沈香龄的心里骤然甜滋滋的,她抿着嘴,两个唇边弯起弧度,像极了小猫的嘴巴,甜甜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