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连头都未回,而是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面前虞衡的脸上,他生怕自己一旦与裴归白正面对视,真的会忍不住当场出手。
毕竟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实在有失体统。
而且也会给虞衡留下不好的印象。
虞衡原本打开盒子的动作一顿,与谢杳相识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谢杳语气如此刻薄,不禁好奇心大起。
偏头侧身,看向来者究竟何人。
此时他们已逛到东街街尾,人流逐渐稀疏,虞衡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谢杳身后不远处的男子。
此人面容极为年轻,想必与谢杳是同辈修者,身着一袭浅蓝色绣白纹广袖长袍,衣袂随风轻摆,似有流云飘荡其间,料子质地柔软,一看便知是出身不凡的金枝玉叶公子。
他清朗俊秀,鼻梁挺直,气质温润平和,眉宇间蕴着融融暖意,唇角似含着一抹笑意,目光紧紧落在谢杳身上,即便虞衡与他素未谋面,也能感觉如沐春风般亲和。
如此翩翩公子,虞衡难得心生好感,也越发好奇谢杳与这人究竟有何瓜葛,毕竟从言语间便能听出,谢杳与这人相遇定是极为不愉。
“昭宁还在生我的气吗?”那人似乎没察觉到谢杳强压着的火气,竟试图向前近身。
秦浩泽一个没看住,让两人撞上也就罢了,连裴归白两次开口,他都没来得及捂嘴,无疑是让裴归白给谢杳火上浇油。
这会儿见裴归白还试图伸手触碰谢杳,秦浩泽差点没跳起来,幸好这次及时拦住裴归白,才没让一年前作罢的拳头在今日落实。
“昭宁?你何时到的?怎么不与我传讯?”段明熙今日方才将客栈定下,正打算传讯问谢杳何时到,没想到在此处就遇上了。
在入秀剑山之前此事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段明熙心中暗自叹息。
方才他们从东街逛完回客栈的途中,裴归白不知瞧见了什么忽然快步往另一边走去,他们对视一眼后便抬脚跟上。
段明熙与秦浩泽接到裴归白时已三番四次叮嘱他,切莫在谢杳面前暴露行踪,可这人就像个榆木脑袋,始终坚信谢杳不会因去年之事与他心生嫌隙。
“大师兄。”谢杳回身,与段明熙打了声招呼,直接无视了裴归白眼中那不明的期待。
“今日才到,左右还有七日,便带着友人过来逛逛。”
谢杳左右扫视了一眼段明熙与秦浩泽的神情,语气比平日更为疏离几分。
“友人?这是哪位小师弟?看着有些面生,在宗门里竟从未见过。”
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暗地里紧张起来,秦浩泽便刻意装作不认识虞衡,试图转换话题。
他们确实与这位“师弟”有过几面之缘,但确实不知他姓甚名谁。
谢杳何等聪慧,怎会看不出他们有意隐瞒。
如今他连对着大师兄都不再展露笑容,没有直接表明不进山,已然是谢杳顾全大局,没有意气用事。
谢杳好歹也活了近百年,怎会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的断送自己的前程。
这秀剑山,他是必定要进的。
不仅要去,他还要征服剑冢内那把最强之剑。
“我母亲新收的弟子,收徒大典还未举办,师兄们自是不识。”
提及虞衡,谢杳侧眸轻瞥,却见这人竟趁着自己与其他人交谈之际,偷偷将锦盒掰开,眯着眼观赏里面的耳坠。
谢杳没忍住,笑意溢出了声。
然而下一秒,就有没眼力见的人来破坏他的好心情。
“云罗仙尊何时有过收徒的打算?昭宁莫要被人诓骗。”
秦浩泽慢了一拍的手,终究还是没能捂住裴归白的嘴,他不禁暗自骂娘。
要不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裴归白自秦浩泽提及虞衡后,便将视线移至谢杳身侧的少年身上,不禁微微皱眉。
虞衡与谢杳的身着打扮款式竟有八成相像,虽挂着弟子令,但裴归白敢断定,这绝非门中弟子。
他不由得开始探查虞衡的修为。
裴归白悄然将神识压过去,竟无人察觉。
凡俗之人。
他震惊与谢杳竟能为一个凡俗之人做到如此地步。
不仅用自己的弟子令替他遮掩修为,为他编造身份,甚至连自己爱惜至极的砚秋玉,都任由虞衡坦坦荡荡将其地挂在腰间。
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竟如此得谢杳信任,恐怕手段并不简单,裴归白生怕谢杳被其诓骗戏耍,忍不住出言提醒。
耳侧一阵疾风呼啸而过,与谢杳冷冷瞥向他的视线交汇,裴归白立在原地,神情有些怔愣。
并非是他躲不开这玉簪,而是他从未料到谢杳会对他出手。
一年不见,裴归白即便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唇色发白。
明明上次谢杳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并不怪他的。
“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算什么——”谢杳的袖子被虞衡拉住一角,轻轻扯了扯,那些难堪之语便被吞没在喉间,谢杳也逐渐冷静下来。
虞衡眸光平和,抿着唇向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