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我见一位老管家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受伤昏迷的三岁稚子,他把孩子塞在了离车不远处的灌木丛下后,又跑回去救他的另一位主子,结果半道就被土匪给劫杀了。
那真是一场血战啊,那些土匪本就是亡命之徒,知道一旦惹上了官非、就只能斩草除根方能保命,所以他们全都杀红了眼,饶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也都尽数丧命于他们的屠刀之下。最后那些土匪也死的死、伤的伤,折损了大半。
后来,匪首找遍了车马各个角落也没能找到那孩子,便往孩子所在的方向寻去。不知何故,我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便赶紧上前去拦住他,让他先看看那些马车上是否有贵重物品?说若有的话越快拿走越好,省得待会儿木离县县衙收到风声赶过来,他们就来不及跑路了。
那匪首本就是拿我的钱办事,见我不再追问孩子的下落,便不再坚持,转身就令还活着的手下将马车连车上的东西一起拖走。
等土匪走了以后,整个大漠上只剩下一片歪歪倒倒的死人,我上前去看那女子是否断气,谁知她竟还留着最后一口气……”
这时屏风后的气温陡然降低了几分,这次换成了卫观颐紧紧握住童子蒙的手,童子蒙将他的手捏得骨节发白几乎快要失血,卫观颐也忍着未吭一声。
“那女子问我,到底是谁要杀她,我惊讶于她的敏锐,竟看出这并非一场普通的抢劫。可能是不想让她死不瞑目吧,我便在她耳边说出了给我安排任务的那个人的名字。
那女子似乎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此人为何要杀她,她在弥留之际,含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对我说:孩子,孩子……
我猜她定是把我先前对孩子的维护都看在了眼里,所以眼睛里全是乞求之色,我于心不忍终于点了点头,那女子才最终闭上了眼睛。
然后我就从灌木丛下抱出重伤昏迷的孩子,骑上了匪徒留给我的一匹马,往白马方向赶去。
本来我打算把那孩子抱回去自己养的,因为我夫人曾早产夭折过一个孩子,那孩子若活着的话,也该有这般大小了。但是我在回程路上发现孩子能救回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我怕把孩子带回去后非但救不活,还会再度勾起夫人的伤心回忆。便只好在一个人口较众多的村子口将孩子放在路边,希望有好心人见到孩子后能想办法救救他,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屏风后的童子蒙听得全身都在发抖,卫观颐紧紧将他搂住,用手掌熨贴他的脸颊,结果触碰到了满脸的泪水。
“后来那些土匪又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吗?”卫观颐问道。
“后来……木离县县令收到我提前给的线报,迅速围剿了匪窝,来了个人赃并获。
这件任务我完成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直到在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我才知道,原来此次劫杀的对象竟是沈国丈的爱女,皇后的亲妹妹。
而先皇似乎也并不相信那只是场普通的抢劫,三番五次地派人去木离县彻查此事。被殃及池鱼的木离县县令因此丢了乌纱帽,全家流放孤岛、终生服役。我当时心里很害怕,怕最终会查到我的头上来,于是就假装写了封问候信给那个给我安排任务的人,想探探他那边的风向如何。可谁知……”
“谁知什么?”
“谁知竟听人说,他突发心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