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莲玉微微睁开眼,从指缝中往外看去。
“我还以为你要睡过去了。”
低沉喑哑的嗓音夹杂在轰隆作响的滔天雷声中,听起来并不清楚,莲玉也不想听那么清楚。
指缝中窥见男人的那一刻,她登时感受到了掌心的湿润。
雷声密的像雨点,哗啦啦落下。
褚庭闷哼一声,咬着牙单腿跪下,撑稳身子,嘴角仍挂着笑。
想伸出手去握住莲玉,甫一伸出,手背上流淌而下的鲜血像是一条浑身赤红的毒蛇,与鼓起的青筋纠缠的难解难分。
他又将手收回。
不料,一只看似柔弱的小手狠狠抓住他试图逃离的手掌,用力一扯,毫无防备之下褚庭被扯倒在地。
莲玉借力坐起身子。
不知道第多少道天雷。
劈下时,莲玉好似被人从天灵盖上往下灌了一整碗雪,冷意激得她骨头缝都发酸发软。
随之而来的是更彻骨的疼,像是有人在一寸寸敲打她的筋骨。
敲碎了又黏合,黏合后再敲碎。
莲玉双目失神,眼前是血红又模糊的一片隐晦,浑身止不住轻颤。
她用力扯了扯嘴角,气息微弱,声音微不可闻,也不知褚庭能不能听见,笑道:“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褚庭捏了下她的手掌,表示自己听见了她的话:“该让你吃些苦头,知道天高地厚。”
鼻腔堵了一下,一股热流奔涌而下,莲玉想抬手去捂,下意识动了被握紧的那只手。
“别动。”
褚庭坐起身子,点了点她肩头穴位,过程中又有一道天雷落下,他指尖动作停顿几许,很快恢复平静,甚至有心情打趣。
“就看你这等功力,是怎么混到九重天上当神仙的?”
莲玉歪了歪嘴:“这你就不懂了,你要是我,你也会说我命好。”
她不想让褚庭再帮自己承受天劫,却怎么也推不动他,只能用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像一头角力的牛犊,一点点把人推开。
但那只握着她的手陡然松开,莲玉心里顿时觉得空了一块,更让她恍然无措的是,她找不到那一块原先放置的是什么。
仿佛那里就是为他保留的,与他完美契合,因他失魂落魄。
就在她失落之时,一双坚实的臂膀从她肩头绕过,轻轻揽着她的肩,将她扯到怀里搂住。
“莫要闹了。”
声音好似从胸腔中发出的,莲玉靠在他胸膛上听的格外清楚,不止如此,她还闻到了旃檀香中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她眨了眨眼,睫毛蹭着衣襟处的绣线,随着心跳的节奏颤动。
云卷云舒,云聚云散,寂寥天空之下,神罚台上二人相拥。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最动人的话无需言语赘述。
雷声喧闹,但他们二人都在雷声中,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
“小蛮,你快些收拾,一会儿红杏仙厨瞧不见你人儿又要骂我们了!”
同院的仙姬出门前瞥见对门紧闭的门窗,心下一思量,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站窗户底下唠叨了几句。
屋里噼里啪啦的动静静了一瞬,却又没人回应她,仙姬努努嘴,嘴里无声念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便离去了。
等屋外脚步声消失于耳畔,小蛮握着簪子的手已经被上面棱角分明的玉石珠宝硌出了血,她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全然不在乎。
原本光彩夺目带着狡黠的双目此刻惶然失神,像是干枯的井、又像陈腐的死水,眼底看不见一丝光亮。
宝石簪子被重重丢下,将地砖都砸出了豁口,玉石像冰糖一样碎成大小不一的残片。
小蛮双手撑着桌子,垂头狂笑。
莲玉重回九重天的那一日她便知道她输了。
膳房点卯时,红星果不其然又没见着小蛮,原本一大早的好脾气转瞬消散,火气腾得烧了起来。
刚想去后院把这死丫头薅出来,却见小蛮一个院子的仙姬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轻芜,小蛮还在屋里吗?”
仙姬还以为红杏仙厨要挑自己的错处,听她问起小蛮,讪笑道:“在呢,我出来前喊了她一声,她没搭理我,我这才耽误了点功夫。”
轻芜声音越说越小,红杏冷哼一声:“今日你去杀鱼,小蛮这个死丫头,我自己亲自去请她。”
小蛮官职虽然不高,耐不住在膳房的年限长,所住的院子不仅位置好,离那些鸡鸭鱼肉远不说,离花园还近。
红杏来者不善,一脚踹开了小蛮的房门,屋内空无一人,连床铺也是乱糟糟的。
“这死丫头到底要干什么?”红杏叹了口气,眼眶登时红了。
小蛮向来是个不省心的,却也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小错,倒是莲玉这死妮子,平日里乖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一闯祸就是这么大的祸!
没一个让她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