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月罢了,是否可以抵得过六年?
他们不只是奉有父母之言,还有青梅竹马之谊,柳轩横梗于其中像是肉中刺一般,叫一段佳话有了缺憾。
“我...”轩娘张口一时间觉得思绪繁复堵在她的喉头。
就郯珊与公叔钰有故事,柳轩就未有了吗?
她与小黑还拜过父亲,契过婚约的。
轩娘也有一言想劝这位姑娘,珊娘子云英未嫁仍旧有选择,这堰都城中才俊众多,偶遇一个送灯的公子都清俊非常。
郯珊家世好,釜底抽薪再选一个又未尝不可,何必要来插足她与公叔钰。
这先来后到难以说清,生情的时候,轩娘尚不知公子有妻,公叔钰那时候还是狗,话都说不清楚。
本是阴差阳错,她何错之有?偏人人都觉得她应当愧疚。
可想来又觉得无耻,小黑本来是个子虚乌有的人,她好像占了别人的东西。
对于公叔钰,她知之甚少。
但柳轩实在有一些不甘心,从一水镇倒堰都,她吃了这么些苦,整日担惊受怕,到头来要什么都没有么?
“我父亲只是个杀猪匠,容貌也比不过郯小姐,你们瞧着自然是更为般配,但阿钰不是因为家世、样貌而与我在一起的。”
轩娘不知道公叔钰到底怎么看她,但总要演出几分真心来,便跟着这样称呼他。
“他是...”轩娘张口,努力地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离她而去了,一次又一次,被人摆布的是她,被人抛弃的也要是她吗?
可是就算是已经被人丢下万千次,她还是每一次都会害怕被抛弃。
“...他是真的爱我的。”
抓住他吧,用尽全力抓住他,让他在身边、在眼前,依赖着他易变、浅薄的爱,让自己再可以浮出水面呼吸。
这样一句,却叫见过风浪的郯家小姐开始正眼看她,这女子将自己贬的很低,可暗含的骄矜,却像极了公叔钰。
胜券在握,才会狂放。
轩娘抿了一口茶,问对面那个滴水不漏的女子:“若是阿钰因着你长辈约定娶了你,会叫你开心么?”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顶一般的女子,看郯珊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不堪,不明白为什么公叔钰会将她留在身侧,但真将自己看低的时候,又发现一丝好。
不上不下,便容易觉得痛苦为难。
可这位女子生的这般好看,公叔钰哪里配叫她们二女相争?
“阿钰便是因为母家不显,很吃了些苦头,”郯珊眼眸垂下,“柳姑娘以为我与公叔钰之间只有情分么?”
“我与你不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嫁娶可不看的是感情,”她放下手中茶盏,面上看不出端倪,“男子的情分飘忽不定,哪里能有所依托,举案齐眉,才是我们这种人家的佳话。”
她是一个完美的、无辜的公叔钰的最优选。既有情谊,又有家世。
轩娘一怔,是了,郯珊是世家女郎,将来会是正妻,背靠的是父兄,也肩负着家族的荣辱。
哪里会在乎男人浅薄的爱意呢?
以爱为食、身不由己的奴婢是她柳轩啊。
她一直逃避、一直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公叔钰在身边她便只有她一人。
可是真能如此么?
和轩娘在府中度过日日夜夜的时候、装点他的小屋的时候,公叔钰会不会曾经想过与他定亲的女子会喜欢怎样的摆设?
柳轩有过愧疚、难过、又沾沾自喜这个男人还留在她身边。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耻啊。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一颗心可以掰成两半么?
小黑定然是没有的,那公叔钰呢?
他分明有了未婚的妻子,还要与她纠缠不休。
真是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
她明明知道,却忍不住痴妄。
“既是想的这般明白,谈姑娘又何须自降身份与我攀谈?”轩娘轻声问她。
“我不希望柳姑娘带累他,叫阿钰为难,如今分府别居,于阿钰声名无益,”郯珊望着柳轩的眼睛,她目光澄净,半分动摇都未有,“再者也想来看一看将来府中人性情如何。”
柳轩蹙起眉,心中升起一些荒谬不解来。
“我父亲只有我阿娘一个,我们镇子上也少有二妻的,实在想不到妻妾要如何相处,郯姑娘,你教教我,世家女子对丈夫爱重的旁的女人,也会爱屋及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