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月淡星稀。
可能是上天要脸，不想落得个不讲信用的名声，所以在赵南隅觉得自己快要力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雁寒他们。
他和雁寒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许杲杲抬上车。
山路上，越野车开得又快又稳，民宿老板一听出事了，便也跟着来了，正坐在副驾上给开车的泰哥指路，他们这边毒蛇多，最近的县医院就有抗毒血清。
许杲杲靠在后座上，小腿被架起，支在赵南隅的大腿上，方便程竹医生给他冲洗伤口。
生理盐水流到了车底，赵南隅不知道从哪掏出来条毛巾，默默擦着，没敢看许杲杲的伤口，焦急的心情稍缓。
他默默在心里感谢上天，殊不知雁寒他们能及时赶到，压根不是什么老天显灵，而是电子科技，许杲杲佩戴的手表检测到了摔倒可能和心率异常，给紧急联系人发了定位消息，手表用的是卫星信号，所以没有受到山里信号差的影响。
许杲杲觉得很晕，视线也十分模糊，吞咽和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他默默给妈妈和雁寒编辑了条短信，设置了延时发送，他想着万一自己真的有什么意外，就让父母来把赵南隅带回去，互相有个依靠。
很快到了医院，也枝带着赵南隅找护士拿了双拖鞋，程竹带许杲杲去做检查和皮试，医生给许杲杲打上了抗毒血清，说只是普通的银环蛇，让他们不用太担心，打完血清观察几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见没什么大事了，民宿老板又碰巧见到认识的邻居医生要下班，便蹭他的车先走了。
赵南隅也放下心，走到医院门口透气，呼出的热气在冷风中凝成了白雾，他抬手挥散了雾气，心中有些烦闷，好在深夜的风很凉，很快吹散了他心底的焦躁。
赵南隅从口袋里拿出了包着毒牙的叶片，放到了门边的盆栽里，春日里，长寿花开的正艳，这样，也算落叶归根了吧，他在心里默默对那几片蒲公英叶片道了声歉。
县医院的门口很冷清，这附近人烟稀少，没多少人会大晚上来看病。
有医护人员下班出来，带着点雀跃的语气抱怨道：“终于可以休息了，累了一天腰都快断了。”
赵南隅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肌肉也酸疼得厉害，他伸了伸腰，想着以后要多锻炼身体，既然他哥要拍纪录片，那自己肯定得跟着，在野外工作，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他现在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不能再作贱自己的身体。
觉得有些冷了，赵南隅转身走进医院大厅，正撞见雁寒他们焦急地往外小跑，许杲杲脸色青白，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床上，看上去应该是晕过去了。
赵南隅心头一颤，立即转身快步走到花坛边，可包着毒牙的那片叶子却不见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赵南隅慌忙地把花坛前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看见走远的医护人员，他立即追了上去，因为极度恐慌而开始耳鸣，没有听见也枝喊着让他上车。
程竹跟着上了救护车，“滴——嘟——滴——嘟——”，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赵南隅追上去拦住了医护人员，那两人看他脸色苍白，满脸焦急，还以为是遇上医闹了，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半步，甚至有一个转身想跑去找保安。
赵南隅冲上去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厉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花坛里的叶包？”
另外一个人先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交给他，小声解释道：“我们以为是有病人包了什么东西，放在那也不好，就……”
不等他解释完，赵南隅抢过说了句谢谢就跑了，慌张间叶片散开了，毒牙掉在了地上。
这时也枝跑了过来，见赵南隅正“满地找牙”——毒牙，她还以为这孩子被吓疯了，走上前想把他拉起来，推搡间赵南隅找到了那颗毒牙。
赵南隅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脱力，踉跄了一下，毒牙深深扎在了掌心，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淡定地拔了出来。
“有纸或者手帕吗？”赵南隅看向也枝，轻声问。
也枝拿出一包纸巾抽了几张给他，不解地看着他把那颗尖牙妥善包好。
“这是怎么了？”雁寒见他们还没上车，也跟着过来看情况，也枝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咬伤我哥的毒牙，我们走吧。”赵南隅略略交代了一下，说完就往车那边赶。
也枝一把拉住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的手。”
赵南隅挣开了，边走边解释：“我没事，我们快上车。”
上了车的也枝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泰哥和雁寒面色凝重，车里安静的可怕。
开出山区，雁寒接到了许杲杲母亲的电话，低声安慰了几句搪塞了过去。
“你的手真没事吗？”也枝觉得自己毕竟是导演，又是一群人里最大的，应该担负起责任来，现在两个年纪最小的都受伤了，一个躺在救护车里生死未卜，一个坐在他旁边脸色惨白，她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没事，我从小中的生物毒素很多，有抗体了。”赵南隅平静地回答。
“啊？哦，好。”也枝听完觉得更担心了，什么叫从小中毒多？难不成这附近的人都经常被蛇咬吗？这怎么可能？她觉得自己头快炸了，可她不是医生，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催着泰哥开快点。
山路难行，好在一路平安。
***
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赵南隅把那颗毒牙交给了主治医生。
抢救室大门开了又关，许杲杲被推了进去，门口的灯亮起。
赵南隅被也枝强行拉着去验血、处理伤口。
“又是你啊，和你一起的那个漂亮男孩子呢？”护士刚好认识他们，上次在这家医院隔离的时候，就是她给这群人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