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伯阊稻还能大面积活下来。”慕怀清站在田埂上,望着枯田中间唯一的一片青色秧苗,像是看见旱灾里仅有的希望。
张小乙站在她身边,哀伤道:“要不是我当初信任县尊种了新稻,现在我家的田也该死光了。”
正此时,刘大柱匆匆来报:“县尊不好了,城东一家米铺有人打起来了!”
慕怀清闻言,连忙同刘大柱赶往现场。
“米铺那边是怎么回事?”路上,慕怀清问道。
刘大柱气愤道:“最近田里庄稼不是都旱死了嘛,米价本来就涨得比平时贵了一倍。没想到今天城东的王铁牛去米铺买米,米铺竟然连米都不卖了!他想抢米,米铺的伙计自然就和他打起来了。”
慕怀清听罢,心下有了计较。
等到了米铺,斗殴的人已被捕快陈金财带人控制起来。
陈金财看见慕怀清,上前行礼,问道:“县尊,这几个人要怎么处置?”
慕怀清道:“先按斗殴罪带回衙门。”
“是。”陈金财领命,将几人统统押走了。
慕怀清负手站在米铺门口,面色凝重地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米铺掌柜在门后惴惴不安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行长说闭市不卖了,这么做不会出事吧?我看这知县也不是好惹的,铁行都被她换了个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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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主簿和朱才茂接到传召来到二堂时,慕怀清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知县有什么吩咐吗?”钱尚合率先问道。
“开仓。”慕怀清奋笔疾书,头也没抬。
钱尚合皱眉道:“批文还没下来,怎么能开仓?到时要是上头怪罪——”
慕怀清笔一顿,抬头,眼神如刀刺向他:“米行已经开始闭市囤粮了,再不开仓,钱主簿是要看着百姓饿死街头吗!到时要是上头怪罪,我自一力承担!从今日起,开仓,每日限售两百石,每人限购两斗,以市价八成售卖!”
钱尚合激烈反对道:“粮仓储粮本就不到一半,知县这样开仓,不出两个月粮仓就要空了!”
慕怀清强硬道:“储粮不用来救民用来做什么?用来喂蠹虫吗?本官说了开仓,那就开仓!”
钱尚合铁青着脸走了。
朱才茂这才出声道:“县尊,哪里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慕怀清补上最后几个字,将纸抖了抖,眼神示意他上前来接:“将这份告谕贴出去。胆敢囤粮者,依律严惩。另外,暂停今年所有官贷收息。”
“是。”朱才茂接过告谕,匆匆离去。
官仓一开,百姓纷纷排队购粮。米铺不过闭市一日,又不得不重新开业,米价也有回落的趋势。
几天后,十几家米铺的掌柜在行长家中聚首商议。
“行长啊,这告示都贴出来了,我们也不敢继续囤粮啊。”
“囤粮不行就算了,现在官府开了仓,连米价都要跌回去。”
“就是,都说物以稀为贵,哪有灾年不争这个钱的。”
“行长,你得想想办法啊。”
行长蒋立安抚众人道:“这事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各位先回去照常开业。米价是决不能再低了,官府每日放粮也不过两百石,还有很多买不上的人。”
众人摇头晃脑,各自回家了。
不久后,家仆来报说:“老爷,外面有个人要见你,说是为了米行的事。”
蒋立皱眉道:“是什么人?”
“他说他叫吴江兴。”
吴江兴,以前那个铁行行长?蒋立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吴江兴由家仆领着,踏进此处的第一句话便感慨说:“蒋行长,以前发生在铁行的事,现在又落到米行头上了啊。”
蒋立对此人还抱有警惕之心,笑道:“吴行长,哦不,现在应该是吴掌柜。不知道吴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江兴开门见山道:“那位害得我丢了铁铺的生意和行长的名头,亏了半数家财,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蒋行长,你也在想该怎么对付那位吧?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
蒋立嘲讽道:“吴掌柜可别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吴江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又咬牙强忍下去了,说道:“我吴江兴必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回,更何况,这个计谋也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这里还有比你我更想要那位性命的人。”
他拍了拍手,一名披头散发的跛脚乞丐走了进来。
蒋立脸色难看:“这乞丐你是从哪带进来的?”
乞丐拨开头发,露出一双猩红的眼,反驳道:“我才不是乞丐!”
蒋立登时露出玩味的笑容:“何百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