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炙烤着大地,官道尽头,衣衫褴褛的人相互搀扶着,成群结队地渐渐走近了,走到城门下。
守城士兵见状不对,将人拦在外面,盘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从何处来的?”
这群人有老有小,全都面黄肌瘦。
“官爷,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给口水喝吧……”
“是啊,听说只有你们这里还有稻子活着,给口吃的吧……”
士兵长吩咐旁的一名士兵道:“恐怕是别的地方逃窜来的流民,你赶紧去禀告县尊。”
那名士兵接到命令,连忙往衙门跑,一刻也不敢耽搁。
慕怀清接到禀告,沉思片刻,传来钱主簿和刘大柱两人,吩咐道:“钱主簿,你带上户房的人前去登记这些流民的身份籍贯,并发放临时身份凭证,凭证每人先领粥一碗,其余的待你将身份名册回禀再说。刘大柱,你多带几个人去维持秩序,暂且不能放那些流民进来,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两人异口同声,领命退下。
自从开了粮仓,米价回跌,县城内的灾情基本稳定下来了,百姓也不再恐慌。
但直到钱主簿将流民名册带回,慕怀清才意识到,这场灾难远比她想的严重许多。真正的危机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岑州、贺州……”她盯着名册上的籍贯,面色凝重,“灾情已经横跨三州了吗?”
更让她不寒而栗的是,这些流民,都是被归仁县的余粮吸引而来的。不,不能让这些流民继续免费领取粮食,到时聚集在归仁县周边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而归仁县的粮仓,根本无法支撑那么久,一旦断粮,只怕引起暴动。最起码,得让他们付出些什么。
她将目光投向案桌一角,那份被压在下面的修筑官道申请文书。她抽出文书,沉思良久,下令道:“钱主簿,你先召集那些流民在城外分区建设屋棚和粥棚,除老弱病残外,只有参与建设的流民才能每日领粥。”
钱主簿听见这话,不满道:“知县还要继续救济那些流民吗?粮仓本来维持一个归仁县就够勉强了,知县还要分给更多的人,岂不是想叫大家一起等死。”
慕怀清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但现在是紧急时刻,很多地方又不得不依靠他,只好暂时忍下没有发作。
她皱眉道:“本官自有决策,钱主簿只管按吩咐办事便可。”
钱尚合阴沉着脸走了。
慕怀清当即写了一封急报,向州府禀明流民聚集的情况,申请调巡检司兵封控县城,另外申请调粮修筑城外官道,以工代赈。
可无论是她要的兵力还是粮食,都注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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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报如雪花般飞入钦州府衙,钦州知州已是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通判呈上的归仁县急报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知州猛地跌进椅子里。
他捏着那份急报,哆嗦着嘴唇说:“流民,已经过万了……”
通判亦是满头大汗:“流民聚集,恐起义兵变啊。现在该怎么办?”
知州咽了下口水,道:“快、快急报朝廷,赈灾粮拖不得了!”
通判转身要走,知州又叫住了他:“等等!”
通判回身,知州将手里的急报递给他,吩咐道:“归仁县的修筑申请,赶紧批复了。”
通判看了一眼,问道:“那兵力和粮食呢?”
知州苦恼道:“比这里乱的地方多得是,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和粮食调过去哦。”
“是……”通判领着急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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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天蒙蒙亮,朝臣们等候在桓阳殿中准备参加朝会。天子身着黄袍到场,高台之后,帷幕不再。
百官们齐齐叩首,口中山呼:“臣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天佑梁祚!社稷永固!”
周綦居高临下,很享受群臣对他一人的跪拜。母后自黄晟倒台后就不再参与朝会了,虽然大小奏折仍需经她过目,但毕竟是个好兆头,他有一点喘息的空间了。
他笑着抬手说:“众卿平身。”
朝会按例由文武最高长官分别奏报。
新任左相佟兆出列奏报了河川西路三州灾情、各州州学扩修及官员考课制度调整三件大事,两民生一人事。
枢密使霍朗则在其后奏报说:“启禀陛下,樊阳战事胶着三年,胡人三度在冬季河面冰封之时强攻,我军死伤惨重。再拖下去,只怕军心涣散。臣以为应当重整军备,在今年冬季冰封之时反攻,夺回贺阑关。”
佟兆不悦道:“北曲河为天险,岂会轻易被攻破?这三年来军事开支逐年上涨,今年再增加,又置国内民生于何地?河川西路三州灾情还等着拨赈灾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