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何文远,愿你也能得到新生。
慕怀清转身,看见苏鸣夏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凝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那一刻,一切都了然了。
慕怀清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既然想见,方才为何没有露面?”
苏鸣夏淡淡道:“没必要。”
慕怀清道:“他这一走,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苏鸣夏道:“他没重要到可以让我放弃现在的安稳,我也没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对功名的追逐。这样就够了。”
慕怀清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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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复批的新稻种推广文书是在冬天下来的,与之一起送到衙门的,还有宋星怀的调任文书和新主簿的到任通知。
慕怀清将调任文书递给宋星怀时,宋星怀还有些恍惚,原来他在归仁县这么快就要待满三年了啊。
“调任并州通判,恭喜宋主簿高升啊。”慕怀清笑道。
“这两年的业绩,都是县尊带着我做出来的……”宋星怀捧着梦寐已久的调任文书,不知为何却感受不到太多欢喜。
这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明明刚到这破落衙门时,他还祈祷着能早早逃离。
慕怀清道:“文书上命你年前到任,你这两天先把手头的公文整理好,等过新主簿来了,尽快和他交接完出发吧。不过好在你要去的地方是南方,路上也不至于太冷。”
宋星怀听见她担忧自己的话,更难过了:“县尊,明年新稻种还要推广呢,我走了,新主簿不熟悉流程,你岂不是要一个人忙上忙下的……”
慕怀清道:“你刚开始也不是什么都会啊。再说哪里有这么复杂?”
“哦……”宋星怀魂不守舍地回去整理东西了。
新主簿七天后就到了,叫钱尚合,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留着山羊胡,干干瘦瘦,不苟言笑。
归仁县在慕怀清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公文三天就交割完了。
县衙里的大部分人知道宋星怀要走,这几天也情绪低落得很,毕竟是陪他们捱过那最难熬的半年的人。
临行那天,大半个县衙的人都到门口送了。
刘大柱说:“宋主簿,将来去了好地方,可一定要赶紧娶个媳妇儿啊。”
朱才茂打趣刘大柱说:“宋主簿是高升,哪里需要愁娶媳妇儿的事,我看该担心娶媳妇儿的人是你才对啊。”
这让宋星怀本就难过的心情雪上加霜:“你们这些人,我走之后也要好好听县尊的话啊,县尊很忙的,你们要多帮帮他,给他省省心。”
刘大柱第一个不服道:“哪里不听县尊的话了?净瞎说。”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
“就是。”
“宋主簿放心好了。”
宋星怀抱着包袱,不舍地走到慕怀清面前,哽咽地行了一礼:“这两年,多谢县尊的提携之恩,宋渺此生必将铭记于心。”
慕怀清道:“你不必记得我,只需记得如何做事。即便将来没有旁人提携,你也要万不可再像我初来时那样自暴自弃。”
宋星怀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忽然,他看见苏鸣夏出现在人群后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苏鸣夏走到前方,开口道:“宋主簿,一路顺风。”
宋星怀知道,有些话自己永远也问不出口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在心上人面前大哭,实在丢脸,拿袖子胡乱将眼泪揩干净,抽抽噎噎回道:“苏娘子……你也是,一定要、要保重啊……”
刘大柱也偷偷摸摸地擦眼角,嘀咕道:“哇,宋主簿真是,多大的人还哭得这么厉害。”
其他衙役们都有些哽咽起来,说着一些保重的话。
宋星怀一一拜别大家,最后看了慕怀清和苏鸣夏一眼,坐上马车走了。
他从马车里探出头,一直向后望,直到再也望不见曾经熟悉的那些身影。
有些人一旦离开,便是永别。再热烈的回忆,也会随时间流逝褪成黑白。
周围都是呜咽声,慕怀清不免哽住了喉咙,鼻头发酸。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领命,稀稀拉拉地进去了。
“知县,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不守纪律了。”
钱主簿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将慕怀清和苏鸣夏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