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过白从床头柜拿过备用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梁檐卡了壳,半晌支支吾吾道:“你都看到了?”
“是。”
“....什么时候?”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话音越说越小,头越垂越低。
宋过白刚想告诉他昨天晚上,话到嘴边又突然卡了壳。
昨晚他看到碎片上的血迹折回房内,终于找到方法哄着梁檐平静下来,正想问话,这人却当场昏睡过去,抱着他的手睡得那叫一个香。
至于后来拖着这具脏兮兮的“尸体”去浴室,扒光验伤洗澡,再拖到床上穿衣盖被安顿下来....这一通大半夜的折腾实在太过诡异和劳累,让宋过白觉得自己像有恋尸癖的变态杀手。
还好,这人似乎目前还没意识到自己全身的衣服已经换了个遍,甚至没发现自个的胡茬已经无影无踪。
况且,他也不想让梁檐知道自己心疼到一宿未眠。
“梁檐,比起我,你需要回答的问题更多吧?”宋过白翻转手腕抓住他的手,“这些伤,你不该解释解释?”
手心里红痕斑驳交错,碘酒的痕迹还没消退,血色褐色混成一团,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昨天的伤,伤口很新,所以我帮你处理了一下,”宋过白毫不客气把他的衣袖往上撸,手臂上同样是条条道道的伤口,结出细长的痂,“你老实告诉我,这里...这些老伤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在自残?”
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从结果看,确实是自残没错,但后来共情引发的错乱越来越严重,除了流血疼痛,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能保持清醒和正常的办法。
宋过白并没指望能得到他的正面回答,看梁檐的表情也基本猜到了答案。
昨天隔着门的时候,梁檐是靠打碎罐子用碎片划手心的方式,才能堪堪和他维持正常的对话。
太傻了,傻到让人骂不出口。
“对不起。”除此以外梁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什么?”
“呃,我不该....弄伤自己?”
“梁檐,”宋过白拍掉身上的爪子,站起身冷淡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最根本的一个,得由你自己来解决。”
“你的能力副作用恶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只会在把我当作幻觉的时候才愿意说真话?”
梁檐垂头不敢看他,昨晚那个“宋过白”,看来真的是学长本人。
最后的一点伪装也被看穿了。
“你能忍着痛苦,分出精力拿何屿和姜桃桃借坡下驴赶我走,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把事实告诉我?你的情况恶化,其实早在实习之前、我们还在准备决赛的时候,就开始了是吧?”宋过白越说越来气,血色从脖颈蔓延上眼角。
蔫巴巴的狼崽子静默了几乎有一个世纪,最后可怜巴巴用被子蒙住头,憋出俩字:“丢脸。”
“哈?”
“那啥...我就是不想在你这丢脸。”瓮声瓮气,全没了昨晚的气势。
宋过白气笑,干脆一把拽掉被子,趁人不备,虎口牢牢卡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梁檐,不要躲,我是谁?”
“....宋过白。”
“还有?”
“....创业比赛的队友。”
“继续。”
“....建筑系的学长。”
“继续。”
掌心里的脑袋下意识蹭了蹭,在犹豫要不要讲下一个答案。
“这位商院的同学你好,你看起来像第一次见面,所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宋过白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我叫宋过白,建筑系,上个月刚研三。”
他半蹲下来和他平视,微微笑了一下。
“我是被梁檐一眼错认的鬼魂,是和他一起在废墟酒店探索的队友,是他的创赛团队的技术顾问,”
“我还是和他在停车场并肩打群架的战友,是为了他破纪录速通密室的搭档,也是在歙远共同庆生的挚友。”
梁檐抬眼看他,眼睫中情绪翻涌。
宋过白轻吸口气,继续道:“我还是被他看破伪装、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人,是被他剥茧抽丝骚扰到不行的人,也是后来被他隔着窗户表白的人。”
“他总叫我学长,但我也是他的男朋友。”
“咳咳,综上,我认为,我理应在他坦诚的第一序列名单里。”
梁檐愣怔,宋过白的注视中移不开眼。
捧着他的脑袋的手纤细却有力,熟悉的暖流触感,混杂水汽纯净湿润的气息,汩汩而来。
没有高频涩耳的同情,没有激辣发麻的愤怒,更没有饱和度刺眼到炸裂的厌倦。
是他所熟悉的,只有共情宋过白时才会有的感觉。
他眨眨眼,突然明白了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代表什么。
“原来如此。”梁檐苦笑出声,“我好像真的...犯了蠢。”
想想以前当恋爱神棍忽悠搞钱的时候,曾经共情过很多情侣们的爱恋,浓烈的、高亢的、绚烂的...以至于让人定式地认为,无论忠贞与否、无论痴情几何,爱情这玩意的“本真”就该是那样,甜、腻、稠。
但原来,只为了自己奔袭而来的爱意,是如此不同。
宋过白的手还停留在脸侧,他偏头在手心落下轻轻一吻:“你说得对,我坦白。只有一点要纠正,你不是我的第一序列。”
“?”
“你是我的第一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