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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崔氏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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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辰时三刻会浮出暗红纹路,原是前朝刑场渗入石髓的血迹。

西域驼队铜铃摇碎晨雾时,波斯琉璃盏正将朝阳折射成七色光雨,泼在"崔记绸庄"的翡翠匾额上——那匾角缺了块玉,恰是永徽六年夏侯源醉酒射落的。

胡商摊开的蛇纹毯吞噬了半条街市,毯角缀着的银铃里藏着暹罗香粉。每当驼蹄踏过刻着"北靖"二字的界碑,香粉便随风漫向茶楼,将说书人喉间的《穆王传》染成紫色烟雾。

酒肆招幡上悬着的玄铁算盘突然炸珠,九十一颗铁珠滚入肉铺砧板,在猪骨碎肉间拼出户部新颁的盐引暗码。

绸缎庄前十八匹月华锦淌成银河,却被崔灵儿甩鞭截断。金线绣的流云纹遇光则显,原是北境军用的加密舆图。

对街药铺蒸腾的雾气里,老参须与西域龙涎香纠缠成先帝炼丹时的紫烟,熏得"夏侯银号"门前的石貔貅眼珠泛红。

未时三刻,波斯猫跃上卦摊撕碎卖纸摊子上的纸页,泛黄的纸页混着羊肉泡馍的香气浮空。

胡姬金钏撞出的碎响惊起群鸽,鸽哨声里夹杂着暗卫的密语。

突然泼翻的葡萄酒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西戎文字,正巧被巡城卫的马蹄踏碎,血玉般的酒液溅上大理寺新贴的赦令,将"杨若薇"三字泡得肿胀发亮。

暮色浸透当铺的鎏金招牌时,三十六盏琉璃灯同时点亮。灯影里浮动的尘絮竟是南境贡的蝶粉,遇热便在空中拼出各州粮价。

漕运码头飘来的鱼腥裹着盐帮暗哨的切口,在"宇文钱庄"的铜算盘上凝成水雾符咒。

更漏滴到戌时,整条街突然陷入寂静——原是王皇后的鸾驾影子掠过东市牌楼,惊得所有商铺的招财幡齐齐转向宫城方位。

崔灵儿的赤金鞭梢卷碎糖画摊第三只凤凰时,夏侯源的青骢马正踏过朱雀桥头最后一块刻着"崔"字的砖石。

这崔灵儿乃是清河崔氏三女儿,也是宇文老太太的侄孙女,那位鬼面刹罗的嫡亲表妹。

泼天的日光里,石榴红马面裙扫翻西域胡商的琉璃盏,飞溅的葡萄浆正巧淋在夏侯源新制的云锦袍摆,染出片醉醺醺的塞外晚霞。

"好狗不挡道!"崔灵儿足尖勾住茶幌竹竿,凌空翻过惊惶的骆驼商队。腰间褪色的青铜狼首佩撞出碎玉声响,那是七年前在陇西战场从夏侯源箭下抢的战利品。

夏侯源勒马回旋,剑鞘挑飞滚烫的胡饼炉:"崔家丫头还是这般不长眼!"炉灰在空中爆成永徽八年的沙暴幻影——那年他任陇西监军,正是被这疯丫头抽断了帅旗绳索。

崔灵儿的鞭子突然缠住酒旗鎏金穗,借力荡到夏侯源马头前。

发间赤金步摇震落三颗东珠,恰恰嵌进青石板缝的"夏"字纹:"哟,这不是被本姑娘抽烂战袍的哭包将军么?"她指尖弹飞剥到一半的松子壳,果仁正巧卡进对方玉冠螭纹。

围观胡商怀里的波斯猫突然炸毛,畜生碧绿瞳孔里映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倒影。

崔灵儿靴跟碾碎路边算命摊的龟甲,裂纹竟与三年前夏侯源被她抽裂的护心镜如出一辙。夏侯源剑穗缠着的狼牙突然发烫——原是当年从她鞭梢削下的战利品。

"听说你又要往宇文府塞妹妹?"崔灵儿甩鞭卷走绸缎庄的月白锦缎,布料在空中展开成夏侯嫣出嫁时的舆图,"可惜我表哥眼里..."鞭梢突然劈开锦缎,露出底下暗绣的沈氏家纹,"...容不得沙子。"

夏侯源剑锋挑破漫天碎帛时,大嫂送的羊脂玉佩突然裂开。玉芯滚出的金箔碎片拼成永徽三年的婚书残页——正是夏侯源当年求娶崔氏女被拒的旧契。

崔灵儿突然笑弯了腰,腕间九转金丝镯甩出的茉莉香粉,正混着西市刚扬起的驼粪尘埃扑向对方铁青的脸。

"凭你也配娶我二姐?"

崔灵儿鞭梢卷碎"崔记绸庄"匾额时,夏侯源腰间的螭纹玉佩突然迸裂。

那玉芯滚出的金箔残片上,赫然刻着永徽六年未送出的聘礼清单——正是当年求娶崔媖儿的礼单,末尾"夏侯"二字被朱砂打了个血淋淋的叉。

"二姐姐如今用的鎏金缠枝熏球,还是你送的定情信物改的呢。"崔灵儿足尖勾起路旁铁匠铺的废剑,剑身映出她发间那支崔贵妃亲赐的九凤衔珠簪,"可惜熔了重铸时,掺进了西戎俘虏的镣铐铁。"

夏侯源的青锋剑突然出鞘三寸,寒光劈开胡商摊上的波斯琉璃镜。无数碎片里映着崔媖儿封妃那日的鸾驾——镜中她腕间翡翠镯,正是用夏侯家当年送的玉璧改制,此刻镯芯渗出朱砂,在光影里拼成"耻"字。

"听闻贵妃娘娘的雪貂氅衣,"他剑尖挑起酒肆招幡,幡上"崔"字被削去半边,"用的是本将猎的百年雪貂。"

残破布帛飘落处,露出崔灵儿腰间挂着的貂尾鞭饰——那撮银白皮毛已泛黄卷曲,恰似夏侯源鬓角早生的华发。

崔灵儿突然甩鞭缠住胭脂铺的鎏金匾额,红绸裹着"崔贵妃亲荐"字样砸向对方。

羊脂玉粉匣在半空炸开,当年夏侯源题在聘书上的"永结同心",正混着西域玫瑰粉扑满他铠甲:"二姐拿这些敷脸时总说,夏侯将军的字比蛐蛐爬的还丑。"

围观人群中的胡商突然吹响骨笛,曲调竟与崔媖儿封妃典礼的礼乐暗合。

夏侯源剑穗缠着的狼牙应声而断,牙尖镶嵌的东珠滚进阴沟——正是当年准备嵌在凤冠上的那颗。

崔灵儿的赤金鞭在此刻抽裂青石板,裂缝走向竟与崔氏退回的婚书折痕完全重合。暮色染红朱雀桥时,崔灵儿踩碎最后半块玉佩残片。

金箔在靴底拼出崔贵妃的凤印纹样,而她鞭梢卷起的西域葡萄酒,正泼在夏侯源战袍的夏侯家徽上。

血色酒液渗进丝线时,"夏侯源"三字突然扭曲成当年崔媖儿在退婚书上写的——"有缘无分"。

崔灵儿与他费了唇舌之后,便来到了宇文府,听说表哥新娶了一位貌美表嫂。

崔灵儿闯进花厅时,檐角铜铃正撞碎第七缕晨曦。石榴红蹙金马面裙扫过青瓷冰裂纹瓶,惊得里头插着的白梅簌簌乱颤。

她腰间那条嵌金蛇皮鞭突然活过来似的,鞭梢卷走宇文绰案头的翡翠镇纸,在宣纸上拖出朱砂色的"讨债"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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