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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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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寻瞳孔骤缩,剑锋已挑开温如玉衣襟。烛火映出他心口狰狞的灼痕——正是穆王府独有的火刑烙印。

"很疼吧?"温如玉抚摸着伤痕轻笑,"要是两人大婚那天,你看着嫣儿嫁入宇文府,看着她在合卺酒里下毒时......"他突然扯开沈未寻面具,露出冷冽的眉眼,"这副皮囊,可比鬼面适合哭丧多了。"

沈未寻暴起掐住他脖颈,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如坠冰窟。

"你猜嫣儿若知晓,她亲手要毒杀的夫君其实是救命恩人......"

舷窗突然炸裂!宇文绰的央措枪破雨而来,枪尖红缨浸着血色。

温如玉顺势将沈未寻推向枪锋,折扇却暗中弹出银丝缠住夏侯嫣脚踝。

"别看!"沈未寻旋身用后背挡住枪势,面具在气劲中碎裂。

漫天瓷片纷飞间,夏侯嫣仿佛望见那双日夜思念的凤目,与她铜镜中的倒影重合。

央措枪破雨而至时,沈未寻袖中寒铁链已缠上漕船桅杆。玄铁链节撞出星火,映亮他半边残破的面容。

"宇文将军的枪,比年前慢了三寸。"

沈未寻足尖点过雨帘,袖剑擦着宇文绰金丝腰带掠过,铁器相撞迸出的火星坠入河面,惊起万千银针似的水花。

宇文绰旋身挽出七朵枪花,红缨如血莲绽在雨幕,枪锋忽转挑向对方咽喉,却见沈未寻不退反进,任由枪尖刺破前襟——内衫竟露出道道伤痕。

"这一寸,是替嫣儿还你的。"

"你有什么身份还?"

沈未寻突然握住枪杆,掌心血肉模糊间扯出缠金丝的密函。暴雨浸透的桑皮纸上,"温孤"二字正被血水晕染成西戎狼图腾。

漕船轰然倾侧,夏侯嫣的惊叫碎在风里。

"住手!"

宇文绰枪势如龙回卷,挑飞沈未寻青铜面具的刹那,九节鞭已缠上他手腕。鞭梢银铃响处,竟与夏侯嫣腕间旧镯同声。

"叮——"

铃音荡开雨幕,宇文绰眼前忽现幻象:十二岁那年的夏侯嫣提着兔儿灯,灯罩上绘的正是这九连环纹样。失神间,沈未寻的袖剑已抵住他心口旧伤。

"这道疤,该刻着穆王府三百亡魂的名字。"剑锋刺入半寸时,沈未寻忽然望见夏侯嫣跌在甲板的身影。她发间玉簪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冰蚕——正是这些年替他镇毒的蛊王。

惊雷劈开天幕,沈未寻剑势微滞。宇文绰的枪杆骤然裂开,十二枚淬毒透骨钉直取他双目!电光石火间,沈未寻竟用唇齿接住毒钉,反手射断桅杆缆绳。

"宇文氏的透骨钉,果然比婚书烫金更灼人,不愧是令堂的手笔"他吐出血淋淋的毒钉,钉尾赫然刻着"宇文"徽记。

倾倒的桅杆砸向夏侯嫣时,两道身影同时掠出——宇文绰的披风卷起惊涛,沈未寻的铁链绞碎木屑。

水雾弥漫间,夏侯嫣望见两个男人背对而立。宇文绰的枪尖滴着她亲手调的曼陀罗毒,沈未寻的袖剑凝着西戎冰魄寒霜。他们中间漂浮的桅杆残片上,撒上几片海棠。

"你的枪法有七处破绽。"沈未寻突然咳出血沫,指尖轻抚剑身裂痕,"恰如平宁雁回谷的七道伏兵。"

宇文绰抹去唇角血痕,枪穗红丝竟与沈未寻腕间伤口相连:"你的剑路藏着几重顾忌,倒像那日跪在宗祠悔过的稚子。"

桅杆残片将坠未坠之际,一柄水墨折扇破空旋来。扇骨击在央措枪与寒铁链交缠处,竟似云鹤振翅般卸了杀招。

温如玉月白广袖掠过冰棺,伽南香搅碎血腥气:"二位不妨猜猜,这漕船龙骨里埋了多少火雷?"

他足尖轻点漂浮的婚书,桑皮纸霎时化作齑粉,露出底下暗绣的《山河堪舆图》残卷。宇文绰枪尖微颤……

"沈公子若死在此处......"温如玉折扇忽展,露出扇面新题的《哭晁卿衡》,"明日天子收到的密报,可就是宇文将军动用私刑了。"扇坠珍珠迸裂,内里滚出半枚虎符,纹路与宇文绰怀中兵符严丝合扣。

沈未寻袖剑忽转,剑柄机关弹出冰蚕蛊:"少司大人不妨猜,这蛊虫沾了谁的血?"

烛火噼啪爆响,温如玉广袖翻飞间,他蔻丹染血的指尖抚过折扇:"宇文将军可知,这寒玉冰棺每日子时会渗出人面蛛毒?"话音未落,夏侯嫣突然闷哼跪地,肩胛朱砂记浮出蛛网状青纹。

"卑鄙无耻!"

宇文绰枪势骤收,红缨却缠上沈未寻的鎏金蹀躞带。玉扣崩裂时,掉出半块双鱼玉佩——正是夏侯嫣及笄那年,被他亲手系在央措枪穗上的定情信物。

"真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温如玉忽然击掌而歌,唱的是《子夜四时歌》的调子,词却换成西戎文,"流水无心恋落花呐!"

河风卷着残火掠过三人衣袂。

温如玉的折扇忽地指向东南:"宇文将军此刻收兵,尚能赶上为崔老夫人请安。"

扇面《雪夜访戴图》不知何时已添了新墨,盲眼老妇跪在佛前,手中念珠正颗颗碎裂。

沈未寻趁机甩出铁链缠住夏侯嫣腰身,却见宇文绰的透骨钉先一步穿透衣片,金丝绣线寸寸崩裂。

"够了!"温如玉突然挥扇斩断铁链,翡翠扳指映着残月寒光,"二位可听过西戎的百足虫之喻?"他广袖中滑出青铜酒樽,琼浆泼向冰棺时腾起幽蓝火焰,"死而不僵者,最忌见血光。"

夏侯嫣在剧痛中抬眸,望见温如玉袖口银竹纹浸出血色。

那血顺着《山河堪舆图》的洛水蜿蜒,沈未寻的青铜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下颌处与温如意相同的梨涡。

"温孤觞的狼骑已过雁门关。"温如玉将酒樽掷入河心,惊起万千荧蓝鬼火,"三位若要演这出《二桃杀三士》,不妨等明日看完西戎王女送的贺礼"

对岸忽起喧嚣,三百盏孔明灯升空。每盏灯罩皆绘着宇文绰与夏侯嫣的婚宴图。

骤雨已停,北靖的风云竟变化莫测,此刻望舒偷偷钻了出来。

银霜般的月光从穹顶倾泻而下,在天幕上晕染出流动的水痕。

十五的满月像被拭去雾气的琉璃盏,将凝固的银辉融作液态,沿着青瓦屋檐潺潺流淌。

云絮掠过时,那些光便化作半透明的绡纱,在夜风中漾起细密的涟漪。

庭院的海棠树正在吞吐月光。银箔似的叶片将光束裁成碎玉,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泠泠清响。

攀着藤蔓的砖墙忽明忽暗,仿佛宣纸被泼上稀释的水银,墨色苔痕在光晕里舒展成远古的图腾。

子时的更漏声惊动了光瀑。

千万粒星尘从月亮表面簌簌剥落,坠入墙角的陶瓮,在积水中凝成细小的银莲。

檐角风铃轻颤的刹那,四人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洗得发亮,如同褪色的拓片正在重获新生。

露珠悄然爬上草茎时,整个院落已浸在泠泠的清辉里。

那些光在石缝间蜿蜒,在蛛网上结晶,将寒蛩的鸣唱也染上霜色。

直到启明星从东方浮起,最后一道月华仍缠绕在古井轱辘上,将青铜锈斑映照成流动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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