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的生长态,恰似野火与深海在少女体内签订停战协议。冰晶裹着火焰,在每缕发丝间炸开恰逢其时的叛逆期。
常青的表情依然很淡,声音也凉凉:“又露出这种表情了,这种时候,你总不会还要我来安慰你吧。”
越屿现在的表情就和两人第一次吃饭那会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什么表情?”
越屿闻言,抬眸,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又挂上了平日里的浅笑。
常青沉默地盯着他。
震惊,错愕,难过,不忍,痛苦,自责,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越屿脸上杂糅成一种破碎,好像需要她来安慰一样。
明明撕开伤疤的人是她。
可是越屿不知道,任何她主动坦露的伤口,早就已经不算伤口了。
常青靠着越屿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常青是不会把明面上的痛苦现于人前的,如果有人听了她的话觉得难过或是心疼,那这份心疼本身就是蓄谋已久。
“我这个人呢,你其实也不太了解,就像我小时候故意装不会下棋,只是想要讨你开心。”
越屿转头,看着常青的侧脸:“讨我开心?”
“是啊,”她目视前方某处,语气很轻,却露出几分轻松,“我那时候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可不就是要讨好救助我的赵女士的儿子嘛。”
越屿沉默了几秒:“我妈妈让我陪你玩,是为了哄你开心。”
“我知道,赵阿姨是一位心很好的女士。”
越屿盯着常青长长的眼睫毛,闻言笑了一声:“那我呢?”
常青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笑了一下。
“......越屿小朋友也是个很听话懂礼貌的小朋友。”
说罢常青左边就传来一阵低笑声,像是刻意压着的,从胸腔发出,又沉又闷。
越屿用手背掩住笑容:“也是,比不过常青小朋友,小小年纪就会扮猪吃虎。”
他的声音很有颗粒感,压下去的笑意混杂在每个字之间。
看起来他没有为她以前的欺骗而生气。
常青嘴角也浮起一抹笑意:“我是在扮猪,你可不算是虎。”
“这话听着可真挫败,我好歹从小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在你这里连个消遣都不是了。”
听起来他似乎有些遗憾。
常青抿了抿唇,眼睛不自觉地弯起:“赵阿姨是。”
你,算是一朵花。
一朵月光下、雪山巅的雾凇花。
会将周围主动靠近的温暖冻伤,又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悄然融化。
“哎,你们还用不用这个拳击台?”
一道陌生的声音打破两个人的谈话。
越屿:“你还打吗?”
“是你还想学吗?”
“要不一起打球,你喜欢网球还是羽毛球乒乓球?”
“什么?”
“都不喜欢,那我们一起自习?”
常青:“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因为我想啊!”越屿回答得自然,那一瞬间常青在他身上看到了不要脸的气势,“你可以拒绝啊。”
常青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色令智昏,她移开目标:“我这个人,不太会拒绝人。”
“嗯,”越屿笑着看着她,似乎毫不意外,“所以想做什么呢,常青同学?”
“我去整理东西,待会回学校教室,自习。”
这天下午的交锋似乎是开关,打开了某种禁制。
常青解开了小时候的耿耿于怀,越屿恰到好处地停在了安全线外,没有触及常青更深处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两人间似乎形成一种默契。
有些事情似乎被合理化。
比如,常青接受了越屿给她带的吃的。
比如,周日下午越屿来找常青一起自习。
还比如,晚自习结束后越屿跟在常青自行车后面,说是送她回家。
常青每每觉得不合适想说出点拒绝的话,越屿就会在她开口前抢先开口:“你可以拒绝啊。”
声音又轻又柔,一双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在对方温柔得出水的注视下,常青往往又会把拒绝的话吞回去。
她不想看见越屿眉宇间温暖的笑意因为她冻结。
姜璐作为离常青最近的人,很快就发现不寻常之处。
对于学神的反常之举,她觉得很正常。
她同桌那么优秀,任何人喜欢她同桌都不奇怪。
但是她同桌是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连她当初都是靠没日没夜的投喂才成全了这段美好的同桌情,同桌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和学神那么要好了?
她当初投喂一片锅巴,她同桌都给送一盒曲奇回来,现在学神给同桌那么多水果和零食,同桌居然只说句谢谢!
姜璐觉得天都塌了。
自习课上,姜璐心不在焉地做着诗歌鉴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学神。
不就是高一点,帅一点,气质好一点,成绩好一点嘛!
再看她同桌,坐姿和学神几乎一样,连握笔的姿势都差不多。
这么一看,两个人还有点般配。
姜璐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她提笔在试卷上写下答案“表达了作者被贬黜、郁郁不得志的酸楚之情。”
没忍住又看了她同桌一眼。
察觉到目光,常青抬头看向姜璐,看到姜璐这副委屈的表情,愣住。
想了想,她从桌肚里拿出一盒草莓,递给姜璐。
姜璐愤愤地将接过草莓,一看试卷上第二题题干:
“本诗不含情字,却感情强烈。诗人是如何做到的?请简要赏析。”
姜璐觉得天又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