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内力尽失,毕竟上树翻墙的身手还在。再者岛主自恃本领高强,加之生性暴躁易怒,一出手就将人打得半死不活,旁人也就敬而远之。因而守卫松懈,给了孟居安可乘之机。
含香殿是一水的暖红摇曳,珠帘玉翠被午后日光涂抹得流光溢彩。孟居安几下攀上房梁迅速窜入主殿。
主殿一般的缱绻绮丽,宝器珍品数之不尽,直令人眼花缭乱。孟居安无心细看只专意寻找是非刀,确认没有便即转入后殿。
一股清凉之气倏然扑面而来,孟居安想也不想翻身纵上,轻轻巧巧隐到暖帐之后,这几下无声无息除却略显迟滞浑无破绽。他向下张去只见满目艳丽的红,锦幔绞缠成一只红通通的大茧,大茧蠕蠕而动往外丝丝冒着凉气,阳光汪汪洋洋后殿却寒气侵人使人不由得牙关打颤。
凉气被蒸腾成白雾,凝结的水珠像茧里淌出的血,红得分外诡异,诡异的血气黏虫一般抱成团子,化出紫到发黑的核。
孟居安周身袭上黏糊糊的不适之感,他这边正欲离开,阴冷寒气倏然漫透全身。孟居安闪避及时双手吊住房梁,好险没被穿了个透心凉。
血红锦缎如一柄铡刀一击不成后招又至,快把孟居安抽成了只陀螺,虽是差之毫厘奈何陀螺全无还手之力,被抽打得窜上跳下东奔西跑。
茧里人显然气急败坏,另一条绸缎劈头打来直欲让其脑瓜迸裂。孟居安见势不妙停步不跑,把身旁帘幕一扯,拧麻花般环绕几下抻直挡架,这一下也不过略作缓冲,跟着着地滚出。
“我不想趁人之危,岛主也别欺人太甚。”
内功修习宜沉稳缓进,最忌分心旁骛,稍有行差踏错便将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练功之人自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岂敢以身犯险?
“你还是个人物了?”回答的声音软酥入骨,令人心驰神荡,奈何笑声刺耳,听来都快笑掉了大牙,“小肥羊敢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胃口太好。进招吧,婆婆让你十招!”
绝口不提替他解毒之事,这十招让得很有些水分,孟居安浑不在意,帘幕轮转如棍奇兵突进。
招式平平,岛主婆婆不以为然,九成心力仍放在内功心法上,两片锦缎飘拂着冰冷寒流左右开弓,‘夹肉饼’似的拍来。
即将变成夹心的人不慌不忙仰身避过,迅疾旋身而起,双臂急沉劈落。锦缎为软兵不好着力,以刚制柔本不足取,可这一下竟如打蛇七寸般激起千层红浪,红茧起了颤颤的波动,婆婆心神微乱急忙收摄,缎上凭空生出千钧之力横撞过去。孟居安反手拨转,一拨未成连连倒退,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握棍斜点竖撩封住了险狠招数。
岛主婆婆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一招还没让过去八匹血锦就张牙舞爪抽过来了。孟居安深觉自己面前站了只八爪鱼,黏腻冰冷的腕足让人浑身直爆鸡皮疙瘩。然丝毫不敢怠慢一柄布棍两头并使如疾风骤雨虎虎生风,势大力猛密集刚劲,他腿脚功夫天下无双,跳脱自如进退得宜,稍不留神触及血锦直创肺腑的内劲也能巧妙泄劲转移化解,圆熟老道招招抢先制敌。
岛主婆婆总不能真将自己的补养品打死,但这小子一招一式妙不可言似乎无穷无尽,不下杀手难以轻易取胜。她是女人自然不必遵循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破规矩,嘬唇打了声唿哨。
含香殿护卫早听到上面激斗,只是无令不敢擅入,这下急忙跳进将孟居安团团围困,四面八方一齐打来!
孟居安手中布棍由刚转柔,力透棍梢,吞吐伸缩之际左右手交替腾换,四女应声跌下;他棍随身走或缠或撇将人扫开,血锦奇兵突起,在笼罩满身的血雾中穿梭直进,锋利的刃将布棍一分为二!
孟居安撤手不迭差点变成只螃蟹,好在腿上功夫老辣踢开了钢刀般的血锦,这实打实的一撞无内功护体右腿立即断折,弹开数丈跪倒在地。
“拿下!”
随着这一声命令,孟居安动了,左足点出,蓄势待发的布棍弯到极致弹出,离弦之箭般击上血红的茧后光荣就义四分五裂了。茧上缓慢地现出撕裂的龟痕,发出脆弱的嗤嗤声响,嘭地炸开了。
香气四溢,身无片缕的观音娘娘扯帘幕裹住了身子,柳眉倒竖怒目圆瞪,一双明月呼之欲出弹跳着剧烈起伏。
孟居安委实没想领略这般盎然春意,更想不到所谓婆婆如此年轻。毕竟血气方刚很难不起反应,然后他又被熏得连打喷嚏,兴致全无,“好家伙,搁这腌咸菜呢。”
“都死的?还不把这消化不良的狗杂种拿下!”
“且慢!”人未到声先至,竹杖嗒嗒响进来,贝贝缓缓走入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拉着孟居安就往外跑。
“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快岛主婆婆更快,血锦抡圆了就往她身上招呼。孟居安眼疾手快掣刀而出,刀光乱花飞羽般频频闪动,血锦顿时被斩得洋洋洒洒。
原来贝贝熟悉内部,趁乱为他盗取了解药与刀。
“二哥,快吃解药。”贝贝立刻把药按到他嘴里。孟居安一面与众女周旋一面暗运内功,刀剑在手登时如虎添翼。待丹田壅塞稍减,立即点地跃出挟贝贝扬长而去。
江面长风浩荡,送一叶扁舟脱离孤岛,贝贝呼了口气哈哈大笑:“幸好太爷不在,否则不会这么顺利,大刚大强难对付得很呢。”
孟居安接续好右腿,吃过苦头心底里也颇为忌惮,“那两只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还没出生就有了,据说以前不长这样的。”贝贝显然也不知内情,她把头转向孟居安,江风吹得帽上纱帘起起伏伏,空空洞洞的残目在阴影下神秘而徒劳地注视着他,脸上有种奇异的坚定。
“二哥,你不属于金蛇岛,你是自由的。我要问心无愧地离开这里,必须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走。”
“等过段日子,我就去找你,还有你那位很厉害的心上人,我一定去!”她说完站起身竹杖点水跃回岛上,回身朝孟居安挥了挥手,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大步离去。
孟居安右腿伤势不轻,方才疾奔已是勉力支持,此时要飞跃江面如何使得?然而使不得也硬要使得。他挥刀砍断船杆,运力推出,在船身左摆右荡中腾身跃出数丈,而后在桅杆上借力一点,以鞘拄地踏上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