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安再度醒转全然不知身处何地。他警惕性不是那么低,可身体损耗太大,伤筋动骨大伤小伤乱七八糟。恍惚地,他想起了海上恶战,对孟居安来说从是你死我活腥风血雨里往外滚;但对两头巨兽——
“你醒了,渴了还是饿了?”
说话的人头戴纱帽,只露出尖尖的小下巴和一张开开合合的樱桃口。
她倒了杯水递过来。
孟居安喝了水下床,目光逡巡一圈弄明白了眼下环境——是正正经经的屋子,也就是说不用兽海争霸了。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太爷那天会突然回来,沧江韩家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你出去。你那些兄弟也在组织救援,会没事的。”
“是你?”
“嗯,我照顾你才安全,旁人母亲不放心。散灵丹是压制内力的,比麻蛇更为阴毒,解药只在含香殿里,没有法子。”
“不妨,我刀呢?”
“你外功很好但也无用。刀亦是放在殿里,那里是母亲的寝殿。”
“倒省得跑腿了……”
“不好,母亲练的是采阳补阴的功法,岛上姐妹也都在练,凡是进殿的男子没有竖着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鬼怪杂谈么,孟居安可真是一头雾水了,杯子掉下去了都浑然不觉。
少女足尖挑起在杯底一碰,右手探出,分明差了许多却还是将杯子握入手中,孟居安恍有所觉,“你的眼睛?”
“早就不能用了,不怪别人,”少女摘下纱帽,微微笑了笑,“是我自己戳瞎的。”
孟居安手指虚搭她腕脉缓缓透了丝内力过去,以仅余分毫的真气摸清了她所习功法确然是无道经。
——无道经从自废双眼开始便已走火入魔,最后只能油尽灯枯而死。
孟居安可真纳闷了,“为这门功法值得吗?”
“陷溺其中不由自主罢了。值不值我不知道,活着就意味着死去,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如此。你是外面来的,那么外面是怎样的?你为什么那么想活着,千方百计也要活下去。外边的人都有这样了不起的信念吗?”
“你得自己去感受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同一个世界不同的脑袋,外面怎样难有定论。孟居安脸上渐渐有了点神采飞扬的意思,“我认识一个人,他跟你练得是同一种功法,很厉害,怎么说呢,”
——漂亮勤快乖巧聪明……而且武功高强更且雪白干净,天上有地下无,夺造化之钟灵毓秀尽善尽美……可话到嘴边就小心翼翼地藏私了,“特别厉害,他腿脚不好,但是厉害。”
“你这人嘴笨,形容人就只有一句厉害,我怎么知道她高矮胖瘦美丽丑陋呢,她是你心上人吧?”
牵肠挂肚肝胆相照的手足兄弟说是心上人也不为过,孟居安大方承认,“就是我心上人。我帮不了你,但他可以,只要他一指点你就懂了。”
“这门功法千奇百怪脉络纵横,她真是个聪慧至极的人。孟公子,夜里我领你去看洞天福地的功法吧,据说也是这门功法里的一□□是我母亲在练的。咱们偷偷去,誊下来给你心上人,她一定好欢喜的!”
那狗屁功法不看也罢,孟居安不以为然。转念一想,自家兄弟连无道经都能稀罕,再稀罕个采阳补阴采阴补阳大法也是情理之中,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相熟之后这姑娘也不再叫他孟公子,而是把他叫做二哥。小丫头没啥正经名字,她母亲叫她贝贝,孟居安也就这么叫了。
贝贝是个稳妥至极的姑娘,引着孟居安巧妙地避开重重守卫,二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云遮雾罩般的洞天宝地。
宝地渐至开阔,灯火流光。
孟居安游目四顾,四围墙壁斜挑出无数锃亮的银钩,高高悬垂着小巧玲珑的玉碗,碗里线线火光交织雀跃,溢出大片斑驳光亮。
几缕香气萦萦盘绕,轻渺逸散,似宁神静心的佛前香,给人不可形容的肃穆庄严之感。
而那功法与这布置分明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入目好几片小金人闪瞎人眼,都是成双成对千姿百态的粗犷线条人。
孟居安按住抽搐的眼角,用心观看默记:功法总体来说分为引、疏、导、阴阳调和四大道途,个中又有无数门道,皆是难以索解地艰深晦涩,却也正正经经并非什么奇技淫巧末流武学。总而言之,修习双方必须功力相近才有所成,彼强己弱则被强取豪夺性命难保,功力尽为他用。然而,此法所吸摄功力必招致反噬,愈强则愈弱,物极必反遗祸无穷。
那位婆婆何以如此执拗?
孟居安搞不清楚也不钻牛角尖,毫不走心地将功法默记下来,确认准确无误后不由失笑。这功法是要找女子同练的,陆知意要练的话,是去绑魔教那位圣女么?纯属天方夜谭。也罢,送给他玩玩就好。
目前最重要的是设法离开这不知所谓的金蛇岛,那就不能坐以待毙,得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