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你收拾完了才来。”夕阳影里楼主坐于高墙,将一张纸平平飞至陆知意眼前。
如此轻便之物更不好使力,要知薄薄一片纸微风便能吹跑,而他竟能使之飞得四平八稳随心所欲,可见功力非同小可。
上面的文字鬼画符一样,中间画了只黑猫。陆知意看罢,几缕疑惑浮上眉眼,他抬起头,“这任务是谁的?”
当真敏锐,不过这都看不出来才是见鬼,楼主不由失笑:“我说孟不逊的你信么?”
找一只猫,也太大材小用,孟居安不会没出息到接这种任务。陆知意略一沉吟便即明了,约摸是小叔叔明知就里,脾气发作,故意提醒警告。
陆知意擦干净手从椅垫下拿出一页纸,轻巧挥过。纸页向楼主飘去,落于他手背贴紧了。
“这是什么?”楼主打开看了,只有寥寥四字,以野族文字写就,笔致甚是飘逸绝俗:好久不见。
“送到荒原分水城去。”陆知意虽想不起来,但并不妨碍他试探情报,他抬起头凝视着楼主,沉声道:“别让小叔叔知道。”
在神剑庄出任务时他接到一封密信,致信人留了来处:野族分水城。信上只有四个字:圣墟再会。——以灵蛇族文字写就。
“你去吧。”陆知意继续弯腰洗衣。
又要赶人了,楼主耸肩摊手赔笑:“陆大公子是真让你上树窜墙去抓猫,我可不能插手,天黑之前必须抓住。”
“我?”陆知意停了动作,有些愕然地自问,继而缓缓抬起头,“好,就去。”
“仔细,别摔了,不然咱们陆大公子还是要生气的,他近来脾气很坏,约摸跟卫庄喆要去沈侯府拜师有关。”
陆知意不动声色拧衣晾好,跳跃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了层金光,身影稀薄融了画境,令人想装裱起来细细赏玩。
——这寻常模样本就难得一见,楼主想跟他多待上会儿,就继续道:“那位脾气怪异的丁神医集齐了他一千封拜帖,终于心甘情愿让小后生上门拜访,卫庄喆当然乐意之至,这位医道大家可是他素来景仰的前辈高人,见之一面简直三生有幸。”
陆知意对此无任何兴趣,只略微点了点头,也不多招呼他自行入内换衣。
楼主不便久留,自行去了。
轮椅在街巷穿梭,不紧不慢的,地面溽热未消,傍晚的风却微有凉爽之意,送来阵阵氤氲香气,浓香馥郁,拐进小巷便愈加醉人。
展眼看去,紫藤挂梧桐,满墙满园,披垂摇曳,芬芳怡人。
浓夏季节,竟也开得如火如荼,委实令人称异。
满眼芳华中忽然闪出道黑影,轻巧地纵上花墙,正是那只黑猫!
陆知意拇指压上中指,真气正要贯出,霎时想起陆景行不许投机取巧之意,也就翻手一扯,藤架绮罗般微颤,他人已扑到院墙,伸手去够那只黑猫。
黑猫身子一闪,几下上了树,回身将绿宝石般的眼睛向他瞅着,目光充满挑衅。
陆知意稳住身子,瞅准位置,翻手弹扯借真气拉上树去。宽大的梧桐叶子密匝匝的,紫色繁花点缀其间。他去势甚急,不防斜出的枝杈挡在其中,有碗口粗,陆知意匆忙晃身躲避,躲过了头而胸口被重重撞上,手上真气便即散了,直跌下去。
万分紧急之下,胸口那震荡开来的疼再顾不上,陆知意双手急攀,于慌乱中吊住了粗枝,借双臂之力垂挂下来,像极了一块腊肉。
他轻舒口气,心知气力不继难以久持,双手正自树干一点点脱下。
陆知意索性放开一只手,下坠之际以真气扯住高处枝干坐了上去,花叶一阵摆动,他伸手疾抓猫颈。
黑猫像是受了惊吓,极为灵巧躲了过去,极快地向下奔去,它攀住了枝干,向粗壮主干飞跑,四爪并用抓着主干往下奔走。
陆知意略皱了眉,随后牵扯着缓缓下坠,这不算任何轻功,穿梭不便,随着黑猫在枝叶间刮蹭,好在花叶繁茂倒也无碍。
梧桐树足有五六丈高,枝干繁复,规避不及便要撞上,陆知意自也小心万分。但猫若下了树,他不良于行,要再抓住极不容易,于是暗自咬牙,极为敏捷地旋身一荡,向下飘落,迅疾出手抓住了黑猫颈项,而后直直向下倒去。
梧桐树下方倒也无甚枝叶挂碍,陆知意只须将左手在院墙一搭,再扯真气纵出,那时自可无虞落于轮椅。但黑猫极是性坏,挣扎剧烈即将脱手而出,陆知意左手下意识扶在了猫前腿间,时机错失,后腰被咔嚓一撞沿花架滚了下去,双手仍牢牢锁住了黑猫。
园里跟着传来脚步声,显是听到动静,出来一瞧究竟。
陆知意坐起身,屈指将猫击昏,扶轮椅坐上去,行若无事出了巷子。园里仆人把着门探头探脑往外张望,不见有何异样又缩了脑袋掩住门扉。
拐出去,正撞见楼主迎面走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问:“抓到了?没摔着吧?”
也是明知故问,陆知意无话可说,摇了摇头,前胸后腰阵阵剧痛袭上难以支持。
连滚下来也是妙的,这人种种样子都极新奇有趣,只是撞的一下恐怕不好消受,楼主因而多此一问。见陆知意摇头否认,虽形容狼狈,但眉眼如常神色平淡,瞧来殊无异状。
楼主半信半疑的心也消去了,知他素来强悍,想来是真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