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榆柏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往门口走,花花立刻站起跟在他的后面。
“你去哪儿啊?”林栀茉问道。
周榆柏头都没回,淡淡地说了句:“回家。”便打开了门。
一阵潮湿清冷的风涌进,将林栀茉吹得发懵。她立刻跑到门口,“我送你。”
周榆柏走到铁门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林栀茉道:“多少钱?”
林栀茉:“啊?”
周榆柏又问了一次。
林栀茉才明白过来,他问的原来是疗愈费。
林栀茉报了个数。
周榆柏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
林栀茉:“那先加个微信吧,我给你打八八折。”
周榆柏刚想说不用,就见到林栀茉已经把微信好友码伸到自己的面前。
他看了眼没说什么,还是扫码加了,按原价给林栀茉转了钱。
听到叮的一声收款声,林栀茉瞬间变得动力十足,冷风吹来都不觉得冷。
这是她离开家以来赚的第一笔巨款,高低也要庆祝一番。
她或许是太激动,朝着周榆柏离开的背影大喊:“谢谢老板,下次还来找我啊。”
此时有几个吃完饭下楼散步的阿姨经过,刚好跟周榆柏碰了个照面。听到林栀茉的话后,纷纷朝周榆柏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就是就是,越正经越耐不住性子。”
周榆柏脚步一顿,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回过头去找林栀茉算账,他加快步伐,恨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花想跟着,被林栀茉拉住,“好你个花花,居然见色忘主。”
花花只能委屈地看着周榆柏离开的背影,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别担心,他还会再来的。”林栀茉摸摸花花的狗头,眼角弯弯。
夜已深,这里又是郊区,没司机愿意接单,根本打不上车。
周榆柏站在路口划拉着手机,淡淡的光映照在他平静的脸上。
突然,天空响起轰隆雷声,没过多久,黄豆大的雨倾盆而下。
周榆柏也没躲,只静静地站在树下看着漫天雨水飘落。
他似乎都没意识到,最近这几天自己一直在淋雨。
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淋过雨了。
从前的周榆柏出门也不爱带伞,总是风里来雨里去,全身湿透了也不管。
他看着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廊檐下。
但周榆柏已经习以为常,心里并没有什么起伏,依旧像往常那样一口气冲进雨里。
只是那一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宋怀章叫住了他,并给他递来一把伞。
“同学,你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淋啊,淋坏了还怎么学习。这个你拿着。”
那天是周榆柏第一次见到宋怀章,他来高中部开讲座,讲生物遗传基础学。
那时的宋怀章头发还没那么白,笑起来很是温和可亲,眼角也只有淡淡几条细纹。
想起灵堂里苍白,脆弱的宋怀章,周榆柏心里闷闷的,好似被沉重的石块堵住,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仍然记得那天的自己只静静地站着,并没有立刻接过雨伞。因为他很少被给予,所以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受别人的好意。
反而是宋怀章,主动把伞塞到他怀里,“不用不好意思,老师办公室里还有伞。这个你就拿回去吧。”
天空阴沉,整条走廊都陷在灰暗里,只有宋怀章头顶那盏灯散发出温暖的光。
周榆柏看着怀里的伞,鼻子有点酸。
好似从来没人在意过自己会不会被雨淋,会不会感冒。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里的老师要照看很多人,根本无暇顾及他。
周榆柏独来独往惯了,也渐渐把自己冰封起来,只要不接触温暖和光,他就能永远习惯冰冷的黑夜。
只是宋怀章是光,也是希望,他像暖风把冰冷的周榆柏拥向春天。
高中的周榆柏没想过自己可以上大学,也没想过能读博,更没想过自己能去那么多地方见识不一样的大好河山。
他甚至想着高考结束后就跟着大部队涌入社会洪流,成为只有高中文凭的普通人。
当班主任告诉他有人愿意支助他上大学的时候,他的脑袋都是懵的,像突然被灌了很多水。
当知道那个人是宋怀章时,他再也没忍住,在回宿舍的路上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流。
原来他是有机会的,有机会走出黑夜找到光明的。
而宋怀章就是他的光。
只是他的光熄灭了,他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前进。
雨依然下着,没有停歇。
冰冷的雨水顺着周榆柏的脸颊滑落,他最近又重新喜欢上了淋雨,因为如果哭泣,没人会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可以假装坚强,假装不在乎,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林栀茉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周榆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