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可能会有没捋清时间线的bug,先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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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含义是什么呢?
00.
我不能理解宫城县在二月的温度,就像不能理解从二月初就开始穿着单衣的同伴男生一样。
此时此刻,校舍中庭墙边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教学楼中央空调的温度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制服毛衣没能发挥任何它应有的作用,不保温也不防风,就这样夹在制服外套和衬衣中间,为大家提供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暖。
说实在的,是的,这个时候穿着单衣的部分男生瘦瘦高高的样子很迷人,但这绝对也是分人的。青春期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逐渐靓丽的女高中生只会把目光投到人气帅哥身上,比如我的后桌——排球部的首发队员影山飞雄。
包括我。
01.
高中时光已经过半,对我而言近期唯一称得上是“青春”的事就是我被分到了影山前方的座位。不过遗憾的是,随着每次上课英语老师讲解的内容一点点深入,本应符合众人想象的人却完全不能和英语作斗争。
比如此时此刻,败在英语单词和语法之下的人已经和桌子亲密接触。我听到身后也逐渐传来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但这次不同于往常单纯的睡觉,这个人今天的睡眠更加深入,仿佛在半梦半醒间,他已经和排球手牵手走向光明的未来。
虽然身后的呼吸声依旧平稳,但老师讲课的动作却已停滞。她频频看向我们所在的方位,最后叹了口气,从讲台上走了过来。
我深感危机,小幅度转身想提醒影山。
“影山君,影山君,快醒醒!”
影山飞雄在老师接近之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没控制音量地“啊”了一声。课堂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趣的,所以我理所当然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甚至几乎拼尽全力才克制住不要发出笑声。
我侧过身挡住还趴着的他,用气声说:“老师要过来了。”
“啊、嗯!”
听到我这句话影山似乎才反应过来,本想立刻坐好,但无奈身高实在显眼。老师虽然已经走了过来,但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只是敲了敲他的书本,示意他往后翻页。我拼尽全力把脸埋进书本里,听到周围同学的笑声才敢从嘴角泄露几声自己的情绪。
开玩笑,真的忍很久了,从刚上课影山突然踢到我凳子腿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人有点睁不开眼了。
课间,我扭过身去看打了个哈欠在座位上发呆的少年,给他递过去一块草莓味的糖。影山有些惊讶,但没有多说就接过拆开包装。糖块和牙齿碰撞似乎让他清醒了些,像大梦初醒一样,“……谢谢你,还有刚刚上课提醒我。”
我摇了摇头,也拆开一块糖。草莓的香气随着呼吸的频率在嘴里融化,旁边窗户隐约能看到还没发芽的光秃秃的树枝——像我这三年的高中生活一样无趣。
它们在等春天,我也在等自己一直摸不到的高中生的春天。
“影山君?”
见影山飞雄没反应,我戳了戳又在发呆的他,问:“排球部早上的训练量这么大吗?”
“不是,是英语课。”他还没说完话就侧过身去用手捂住脸打了个哈欠,“抱歉。课太无聊了,而且我又听不懂。”
我带着同情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影山叹了口气,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叫了我的名字,用我很少见到的、有些激动的眼神看我,“那个……我记得你英语成绩很好,能不能拜托你,让我看一下你的笔记?”
只是看笔记?
什么嘛!
我还以为他要我帮忙做什么,我甚至都做好被影山飞雄圆圆的小猫眼睛盯着祈求,做“为池面倾家荡产只为他一笑”的心理准备了!
见我没回答,圆乎乎的蓝眼睛充满了难以察觉的愁绪,我甚至从影山飞雄的语气中听到了委屈,“拜托你了!如果不可以的话也……”
“可以!”我立刻回头从桌兜里抽出笔记本递给他,并嘱咐道:“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再来问我,我随时可以教你的。”
影山飞雄立刻双手接过浅色封面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桌上,并在原地倾斜上半身向我鞠了个躬,“啊,太感谢了!”
我们都没有挑起新的话题,他也乖乖地低下了头,打开我的本子,放到靠近桌面上方的位置,又打开他那个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一行一行地抄写。比起前一页龙飞凤舞的字体,这边明显规整了很多。少年清晰的下颌线从这个角度一览无余,似乎我还能清楚地观察到他颤动的睫毛。影山飞雄还在低头抄着,我竟然看得入了神,直到他翻页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我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察觉到脸上的温度完全不该是二月该出现的。我又轻轻地扭过头,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看他。
影山飞雄突然抬起头,两个人又一次对视。
“怎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火速逃离他的视线,“没、没什么。”
一来一往的对话,对我而言影山飞雄本就难以招架,这下我的思维直接发散。在外人看来是留在原地,实则不然,灵魂早就随着他呆板又真诚的话一蹦一跳地飞向了远方。
是我的错觉吗?
窗边光秃秃的树枝似乎长出了新芽,像是魔法一样向天空伸展,一层一层地成长着,直到人无法触及的高处。墙根处的积雪悄悄融化,变成水流走。也许哪次走在路上时我会突然好奇这里的雪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阳光和逐渐变得温暖的风……可是那都是话题之外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很难注意到这些。此时此刻影山的眼睛还在我视线记录的记忆里停留着,我满脑都是他刚刚抬起头的样子。
好吧,也许流逝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不断涌动的情绪。
青春期末尾,不知不觉,我的身体里突然长出名为“悸动”的新芽。
02.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巧克力甜腻味的日子。
单调高中生生活的皮囊下是十八岁少男少女们躁动的心,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商讨要送给谁巧克力,要送给谁礼物。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影山飞雄似乎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人。
各种意义上。
自从开始借给他笔记,我就经常收到此人的投喂。随着对彼此逐渐熟悉,我慢慢意识到我眼里的他似乎和大众眼中完全不同。除却他在排球部大放异彩不谈,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青年队队员。其他人不会看到影山上课点头犯困的样子,也不会看到他瞪着圆圆的眼睛问我刚刚老师说了什么。
高二末尾的影山早就有了比大家都要清晰的未来,我不会再看到任何一个比他还要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的人了。我偶尔也会想我们一次次的交流会持续到什么地步,会思考我们的对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再一次疏远,甚至现在也在想。
但回过神来,我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忧伤的时候。当下最主要的任务也许是处理眼前这一堆在商店街被店员推销被迫买回家的巧克力。
我拿着菜谱和原材料们面面相觑,生怕自己温度调得不对,把巧克力搞得油水分离。明明很简单,但为什么这么难呢。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复杂?”
情人节当天,路过鞋柜的时候我就预感大事不妙——贴着“影山”的柜子东西几乎要溢出来。看上去影山飞雄还没结束排球部的早训,不然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慢吞吞地走到教室,心不在焉地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各种包装的巧克力,捏紧制服包肩带的同时不由又叹了口气。做巧克力无非是把别人的巧克力融化再凝固成新的形状,但简单的流程掺杂少女心绪以后竟然变得这么复杂。
没融化吧,毕竟我有单独包装。
还没走进教室,我在门口就窥探到了影山人气的冰山一角。小小的桌面上已经放了好几个漂亮的袋子,还没走到座位,甜腻的香气就已经充斥了我的鼻腔。我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轻轻地挪了挪凳子,小心翼翼地躲开他的桌子,避免把其他女孩珍贵的心意碰到地上。
毕竟暗恋和喜欢是很珍贵的感情嘛。
“早上好。”
刚落座没多久,影山飞雄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早呀影山君。”
看着他精神满满的样子,我想起自己除了高一的时候和白鸟泽比赛,好像从没见过他累的样子。但这次大脑控制住了嘴巴,如果说给他听,影山肯定会觉得我在提醒他加强锻炼吧。
虽然脑电波对不上,但已经可以对上了。
我指了指他的桌子,说:“好多巧克力。”
影山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桌面,点点头,紧接着脸上出现了极为清晰的苦恼,“如果有这么多人可以来看排球就好了。”
我被他的排球脑发言逗笑,“大家喜欢你不就有希望去喜欢排球吗?”
“啊……是的!”
影山像是被点醒了,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随后又把桌面上的巧克力整齐地整理好,装进包里。我就这样看着影山飞雄,听他说什么巧克力太多了要放进冰箱,虽然吃不完但不能浪费。
正当我准备表示认可,他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开口:“今天早上田中前辈对我没什么好脸色,我还在想是为什么。”
我没搭话,只是偏过头看着他笑,手心逐渐冒出的汗却悄悄暴露了我的心思。明明早上的光会把整个教室都照得明亮,我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蓝色的眼睛又一次展露在光下,深蓝变浅,又变得亮晶晶的。
墙角的积雪是什么时候融化的?又是因为什么而融化的?
大概是此时此刻,因为影山飞雄。
所以我被他的眼睛蛊惑,一不做二不休,从桌兜里掏出了一个绑着蝴蝶结的手提袋,犹豫再三还是转身,把巧克力递到了影山面前。
“我也有要给你的,”我顿了顿,补充道:“巧克力。”
影山愣了一下,迅速双手接过,“……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局促的氛围似乎已经从头到脚把我包裹住。我抿了抿嘴,不敢看他的脸,小声说了句“不客气”,就想回去。
只是影山的反应更快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单纯地没有察觉到,还是感知太敏锐所以先行狩猎,“是友情……”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头,“友情巧克力,谢谢你,跟你认识这段时间特别开心。”
我本身就是抱着友情的想法送出去的,虽然是手工的,虽然还搞了漂亮的包装,虽然我很局促,但绝对不是被他的美色诱惑才出此下策。
心中的妒意燃烧起来又熄灭,因为没有勇气认清自己的想法,就这样沉寂,以友情巧克力的名义。
我没看到影山飞雄略带失望的眼神,已经沉浸在自己终于送出去的喜悦里无法自拔。在我没能察觉的身后,影山再次把那个袋子从桌兜里拿到桌面,仔细看了看,小心地把巧克力拿出来又迅速放了回去。
他伸出手,想把前面的人叫回头,想表达一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却也没能行动。
为什么呢?搞不懂。
我不知道影山飞雄是不是喜欢巧克力的口味,只是依稀记得上次给他递草莓味的糖他没有抗拒,想来应该也不会讨厌甜食。在我看来,也许他收到名为友情的巧克力也会开心。
以至于三月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粉色的吧啵酱。
是叫吧啵酱吧,那个春高的吉祥物。
“那个……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这个送给你。”影山把那个可爱小东西放到我桌面上的时候如是说。
我点了点头,和面前这个大眼睛的家伙对视,发自内心地认可,“很可爱,谢谢你!”
他长舒一口气,感觉比当时送巧克力的我还要紧张,就连轻微上扬的嘴角也被我捕捉到。我拿起吧啵酱头顶的挂绳,把它挂到了制服包上。五颜六色的挂饰混入了新的角色,就像我们并不完全重合的喜好与人生。
我突然看到影山桌子侧面挂着的包上也有一个吧啵酱,他是什么时候挂上的?薛定谔的猫只有打开盖子才能知道它是死是活,影山包上的挂饰只有看到了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明明完全不相符,却又和谐地出现在同一幅画面。
挺可爱的。
我是说影山飞雄。
03.
“感觉春假过了以后的日子都好快,学校里的活动也太多了。”
“嗯。”影山站在我书桌旁边,一只手拿着一盒牛奶递到嘴边,另一只手递了盒酸奶放到我面前。
他见我没有动作,主动把纸盒上的吸管拆下来,熟练地插好,递到我手边。这类场景近期在我们之间演练了很多次,我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转为有恃无恐,甚至还会嚣张地指使影山飞雄把各种饮料送到离我更近的地方。
我从桌子上抬起脸,对他笑笑,“谢谢你——”
“文化祭你这次要担任执行委员吗?”影山问。
我点点头,“抽签抽到了,啊对了,你有什么建议吗,高中最后一年的文化祭。”
影山飞雄问:“什么建议都可以吗?”
“等一下,”我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我想听的,率先摇头阻止,“排球对抗赛不可以。”
“啊……”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脸失望啊?
不是刚从国家青年队集训回来吗,实力差距很大的好吧。我怎么记得上高一的时候影山飞雄的风评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还在期盼班级对抗赛啊!
这边的话题还没聊出所以然,我就听到同为执行委员的木村叫了我的名字,“班长说她今天没有其他任务,可以一起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