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河岸的酒楼门前,费琼斯忽然说:“你们先上去,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
赵必晖正要开门,又听见“你等一下”,身形僵住,勉强对已经下车的冯宛粲笑笑,重新坐好。
两人都沉默着,看着远处的滔滔江水。
费琼斯终于开口:“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赵必晖面容如木雕般死寂,垂眸凝视着自己手指。
“你是不是要离开?”
低沉的声线中压抑着暗潮涌动。
她忽然觉得像是被审讯着,有些烦闷,故意换了个轻松的姿势,托着腮,声音隐含几分肆无忌惮的笑:
“嗯,如果我说是呢?”
他偏过脸,骤然逼近,睫毛下闪烁着一星血丝:“为什么?”
她把头发缠绕在手指上,感觉自己分外铁石心肠:“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不快乐,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希望了,我烦我妈一直哭闹,我也害怕你那个爹。”
我还害怕你再一次不告而别。
我更害怕我们即使在一起了,也会在日久天长的磋磨中逐渐成为一对和周围人一样的两看生厌的怨侣。
“我会回去告诉他,让他从此不要管我的事。”
她没回应。
“你妈妈那里,我也可以和她谈谈,之前想要的赔偿我也会争取。”
她仍旧没说话。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她叹息一声,当作回应。
“你说句话好么?”
她猛然偏过脸,几乎撞上他的眼睛,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眼眶中噙着隐忍的泪光。
“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说:我相信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发现一切终究是太晚了,如果早几年她听到这句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和他定下终身。
但现在,她想要的爱情,是可以守住自己的边界和自由。
这或许太过贪心了,爱情的本质,还是自私。
她与那双看上去快要破碎的灰蓝色瞳孔对视着,沉默着。
终于,薄冰乍裂,泪水无声滑落。
泪水像是流进她的心里,让心脏再次软化。
她无奈地蹙起眉心,眼角下垂,伸出手臂,把他抱进怀里。
一阵细微而阴郁的啜泣在她的颈窝里颤栗。
她只能说:“好,我相信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
进入酒楼,服务员就来接待。
费琼斯中途去洗手间。
赵必晖独自来到包厢。
冯昭旸在阳台和狗玩,冯宛粲一见她便问:“他人呢?”
“洗手间。”
“你们,没吵架吧?”
“没有,就是他挺难过的。”
“啊?”冯宛粲咋舌,“那还不是吵架啊?你告诉他你要去滨海了?”
“也没说。”
“我的妈呀,没说他都这么难过,你要说了他不得哭死。”
赵必晖抿着嘴,不知如何开口。
冯宛粲叹息一声:“其实,你们都不是大事,你要去滨海读研,他的履历,去那里也找得到工作......”
赵必晖马上摇头:“我不想他因为我放弃什么,尤其是事业。以后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嫌隙,一旦有争吵,他就会说我为你放弃了这么多,你却这样对我。”
冯宛粲皱眉细思,忽然反驳:“那是你妈吧,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成那样啊。”
又看赵必晖面色消沉苍白,无奈叹息:“唉,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
的确自己的麻烦只能自己消解,没有人愿意听你的哭诉。
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恰好看到温臻发来的消息。
“如果有空,下个月我计划一个聚会,有一些和你差不多的患者,和我更精通疏导的女同事,一起聊一聊会对你有帮助。”
面前有阴影笼罩下来,她猛地息屏手机。
一回头,是费琼斯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只鼻尖还残存一丝嫣红。
我是在心虚么?
她避开他的视线,只说:“人齐了就上菜吧。”
菜色自然都是珍馐美味,摆盘精巧雅致,冯昭旸连连拍照。
但赵必晖食不知味,也没注意吃了些什么。
他像过去一样,帮她夹菜,剥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也和过去一样,微笑,感谢。
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潦草地自我欺骗。
一顿饭刚吃完,冯昭旸就尖叫:“好多人给我点赞啊。”
说着把屏幕怼到姐姐面前。
赵必晖也斜眼瞄了一眼,照片背景像是被费琼斯也拍进去。
“好多人问那个帅哥谁啊?呵呵,我回复你们都没机会了,人家都要结婚了。”
又是那个词,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嗓子。
*
看着冯宛粲她们下车,她立马说:“我回家。”
他没问什么,一言不发地开到她的公寓楼下。
她下车,背后只有沉默。
许久,响起车辆发动的声音。
他走了。
她瞬间被漫无边际的精疲力竭所包围。
此后几天,都再没有见到他。
她不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这样或许也不是坏事,他自会有人给他介绍更好的对象,她也可以彻底去追寻尘封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