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一片猪蹄已经算是他见过的人中最能吃辣的,可面前这位公子,吃了辣子末也仍是一副冰冷神色。小二服气了。他将那口罐子留下,忙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而这边,容隐亲自动手,洒下一堆辣子,拿起刀慢条斯理地切肉吃肉,若不是他的嘴角因为沾了辣子有些泛红,也算是优雅异常了。
转瞬之间,那份猪蹄已经消失大半,卫离急得不行:“予世,不能再吃了,你嘴肿了!”
容隐一语不发,将那半只也一并咽进嘴中,才将只剩骨头的盘子推向卫离那边,道:“还要一只。”
他嘴里还喷着火呢,容隐居然吃完了一只还要一只?卫离道:“予世,不准再吃了。”
容隐盯着他看了一阵,只吐出两个字:“我饿。”
卫离摇头不允,旁边的食客却议论纷纷: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不能让人饿肚子啊。”
“日后我给我家姑娘择婿,定不选这样小气的。”
……
或许是听了小二的话,赛西施也端着一只猪蹄走了出来,夸赞:“这小公子真真是我见过最能吃辣的人了!”
他还没要呢,老板居然自己端出来了,这下他怎么阻止容隐再吃下一个,卫离问道:“老板,你家的辣子,不会把人吃出好歹来吧?”
“奴家也是第一次瞧见吃完一整只猪蹄儿,还能坐在这儿的人。”赛西施叹完,又看向闷头吃饭的容隐,问,“不过这位公子是被辣的说不出话了么?”
几句话的时间,第二份猪蹄又有小半进了容隐腹内,卫离看了眼,还是怕他出什么好歹:“那解辣的东西,你这里可有卖的啊?”
老板往南面一指:“那边有卖盐奶茶的。”
卫离起身,给了老板一排铜钱:“多谢多谢。”
见他要走,容隐也站起:“我不喝奶茶。”
说完这句,他眼前忽然一黑,踉跄着就要往后倒去,被卫离接在怀中。
卫离晃了晃,没晃醒人,大着胆子捏住容隐的脸颊:“予世,予世?”
无人回应。一旁的赛西施举起双手,满脸无措。卫离喊了两句,当即一手托住他的膝弯,将人抱起。
“让一让!让一让!”
待他走后,小二疑道:“辣晕了?”
赛西施这才回神道:“我家的辣子绝无问题!”
小二嘟囔:“老板,你是在忧心他们把我们家的辣子名声搞臭吧……”
“我忧心个屁啊!你没看见那位公子的外袍还有这把匕首都留在我们这了么!”赛西施一指珠光宝气的匕首,“你瞧瞧那上面那么大一颗宝石,这两个人哪里是什么等闲之辈啊,忧心你我的小命吧!”
“郎中郎中!”冲进来时瞧见的医馆,卫离不顾馆内排队之人众多,会不会引来旁人的指责,不要脸面地插了队,“内子方才在一摊子上,吃了两只辣猪蹄,便昏倒了。”
郎中将手从病人腕上拿开,支使道:“将他放平些。”
容隐被放在医馆的床上,一只手被卫离双手攥住,另一只手到了郎中手下。见郎中一会儿摸胡子,一会儿仰头看天,眉头的褶子快要能夹死一颗苍蝇了,卫离急了:“医师,内子身体如何?”
郎中支吾:“这,这,这真是!”
卫离站起:“真是如何?先生你倒是快说啊!”
郎中快要将胡子抚出火星子:“真是奇也怪哉!”
卫离吸了口气,无奈道:“先生,我快急死了,您就别再打哑谜了。”
“他这脉象,分明是有孕了。”郎中又瞧了容隐一眼,疑惑道,“可他是男子,男子如何有孕?”
卫离的震惊也不比他少:“有孕?”
郎中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医术,肯定道:“是,已有两月身孕了。”
“两月?!”
这下卫离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了。
他这副模样,郎中竟荒唐地认为卫离生气不是因为此男子有了身孕,而是因为时间对不上,头顶多了一顶帽子,恼怒了。
那这烫手山芋他如何能接?郎中端坐,道:“这位公子,我医术不精,恐耽搁了这位公子。自我这里出门往东走,过一条街向北行百余步,有间医馆,那里有位妇婴圣手,去找她瞧去。”
“多谢。”
他们原先在青牛寨就多次听过妇婴圣手的名号,此刻,自己也要去看了。付了诊金,卫离抱着容隐沿着郎中指的路走,来到一处医馆,牌匾上的《护安堂》三字其形娟秀,内里却藏着宁折不弯的韵味儿。卫离深吸一口气,冲散流苏,踏入溢满草药香的大堂:
“张郎中。”
里面有不少女子在求医问药,见了他们发出讶异声。正在坐诊的女子却是俨然不动,道:“我这里只治妇人与婴孩儿,不治精壮男子。”
卫离不是厚脸皮的人,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可事关容隐,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留在堂内。双方相持不下之时,一道清靓的女声自屋后传来:“卫公子!”竺亦青出了帘子,看清了堂内两人一清醒一昏迷,便问:“予世公子这是?”
正把脉的女子终于抬了头,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扫了个遍:“你认识?”
竺亦青忙道:“先生,此二人并非腌臜泼皮,市井无赖。来此必定是有要紧事儿的,且听他说说。”
女子点头,卫离才敢上前,抱着容隐坐下说明情况:“先生,方才在另一家医馆,里头的郎中说内子有孕,特来请张先生瞧瞧。”
有力的指腹触上那白皙的手,片刻后移开,女子笃定道:“已有两月身孕,且脉象平稳,胎儿与母体皆无恙。”
吃了那么多辣,怎么会无恙?卫离不自觉说多了:“先生,内子惯爱吃我做的菜,从不能食辛辣之物。可今日,内子在卤肉店内,吃了两根极辣的猪蹄,便昏倒了。”
张先生问:“他近日,可有好好吃饭?”
卫离道:“不曾。”
张先生不轻不重得“嗯。”了一声。
卫离明了了她的意思:“先生是说内子是因为不好好吃饭,身子虚了才昏倒的?”
张先生忽然一掌拍在桌上,朗声呵斥:“你若是知道,也该明白你有多失职!”
“先生教训的是。”卫离不卑不亢地应下,又虚心求教,“可眼下,还求先生告知,如何救醒内子。”
张先生在容隐百会穴和合谷穴各施了一针,道:“带他回去,躺上一个时辰,便会转醒,醒了之后针就可以拔了。”说完,她那双极有压迫感的眼盯上了卫离,道,“他醒后要做什么,不必我多说了吧。”
卫离一阵心虚,放了一锭金子,问:“还请先生告知,这辣子”
还不等他说完,张先生就挥起那素色衣袍:“但吃无妨。”
卫离这才放心:“多谢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