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战。”
骤然,一股森寒灵力自尘泠的足底迸发,哗得朝四周荡开。
狂风乱舞,桌椅皆被掀飞,琉璃瓷盏四分五裂。唐雾敛被逼得退到了方不知的身侧。
冷气攀上门扉,从薄薄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为冰层,闪着凄寒的光。
咔嚓。
是木材的爆裂声。
方不知的衣摆被吹得猎猎舞动,身体如临大敌般紧绷。在第二波灵力来临之际,他的掌心虚握,长明出现其手。凛冽的剑气凝在一点,勉强破开迅猛袭来的冷势,护住了他身后的那幅画像。
尘泠的眼底根本没有他。
方不知回头望了眼画像两侧的狼藉,呼吸沉了几分。
或者说,莫行云替他挡下了绝大部分的...但是就算是这仅余的威压,也足以让人心惊。
莫行云背手而立:“你自己想找死的话,我不介意。”他略作停顿,挑衅笑道:“弑师。”
“什么?”唐雾敛打了个寒噤,惊道。
方不知的瞳孔也微微张起。莫行云并没有和他提到过这一点。而随着这一句话的话音落下,刹那间,出乎他的预料,这滔天的冷势忽然收起,冰渣毫无预兆地飞溅。
尘泠总算抬起了头,与莫行云对视道:“你是我徒弟?”
莫行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嗓子眼半晌,憋出另一句话:“又忘了?”
尘泠道:“应该。”
“呼——”莫行云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掸了掸肩上的水,恢复了平常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早说嘛。”
尘泠:“?”
莫行云没理他,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儿,走到方不知身边,左瞧右瞧,然后满意地点头:“嗯!”
方不知沉默须臾:“你...”
莫行云头一低,眉一弯,唇一压,手再那么一耷拉,最后配上身子的轻轻扭一扭:“怎了?”
唐雾敛瞪大了眼,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方不知道:“嗯。”
他们这一来一回,就跟打野谜似的。
有些时候,女人的直觉是格外敏锐的。比如现在,唐雾敛看看方不知,又看看莫行云。那复杂的眼神能胜过千言万语。但她终归什么也没说出来。
医者四诊,望居其首。她最擅长的也恰恰就是这个望。
但有人恰恰是怠于这个望。
尘泠似男鬼般幽幽道:“说话。”
莫行云毫不在意:“边儿去边儿去,煞风景的家伙,你还没排到。”他摆了摆手,对方不知道:“我去解决一下?”
方不知道:“嗯。”停了会儿,他又补道:“你…”
莫行云:“你知道的,我是个…”
“是个厉害的人。”这话熟到方不知已经能倒背如流。
一旁的唐雾敛欲言又止,脸憋得直冒气。
方不知神态自若,他微微颔首道:“唐姑娘,请随我来。”
莫行云的脸变得很快,他嬉笑着拉开尘泠,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道:“来来来,我的好师尊,我们来交流一下感情。”
也不怪唐雾敛感到诧异,任谁看到这个方才还杀气凛凛、看起来有毁天灭地的能耐的家伙,在几句话间就能乖顺地被人揽到一边去“亲切交流”,都只会露出这般与她相差无几的表情。
直到走远了来,她还是会忍不住往来的方向瞟去。
方不知已转过头来:“继续说。”
唐雾敛欲言又止:“那...”
方不知淡淡地道:“无妨。”
霍家宅院的设计很巧妙,除了那几间高出院墙的临街屋子,实打实做到了在上京的闹中取到了静,只剩下了梅间传来的几声雀鸣。
方不知白衣飘飘,颇有遗世独立之风。
没有那个古怪的男人在的时候,这张脸给唐雾敛的感觉比沧州的风雪还要来得冷。她缩了缩,刚欲开口…
“锵——”
须臾间,长明已然出鞘。
又是几息,已过数百招。
风云色变,剑影绰绰。
“轰——”
剑气所到之处,皆化为齑尘。但又默契地拘于这四方天地。连那墙灰都未曾被蹭落半点。
“方不知!”
莫行云堪堪勾过方不知的腰带后,得以顺势搂住他的腰。
方不知僵了下,咬牙道:“放手。”
莫行云道:“不放。”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边掠过一道风,尘泠朝那人逃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方不知道:“你...”
遽然,莫行云举高双手,一脸无辜相:“放了。”
方不知的话噎在嘴边,他收剑入鞘,拧眉看向二人脚边的尸体。
唐雾敛死了。
这一切发生之快,这可怜的姑娘兴许都未能来得及感受得到痛苦。
而且,她死在他的眼前。
和武德司那时一样的魔气。
莫行云道:“呐,方不知,你知道那什么玄清门里藏着的是什么宝贝吗?”他蹲在尸体旁,左瞧右看。
方不知道:“为何这么问?”
“那糟老头子跟我说了些事。”莫行云没抬头,大胆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张被魔气吸干的面皮,“不过...诶,怎么越来越冷了?”
两双眸子对视,一双如寒冬,一双装无辜,还眨了眨。
“玄清门的掌门叫什么来着?”
“...若成均。”
莫行云若有所思,站了起来,望了眼尘泠追去神秘人的方向:“那什么...谷清和他有仇?”
方不知愣了一下,斟酌措辞:“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