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栀如是想。
他不得不承认,眼下的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被她折服了。
林梨半睁着眼,接着说道:“叶子的正面为阳,背面为阴,六片叶子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卦象……所以这画中的,六个阴爻,应该是——
“坤卦。”
……?!
唐栀的瞳孔骤然放大,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又是这个坤卦?
……
当初枇杷一案结了后,他也曾在桃红楼问过药娘那侯府银币上坤卦的含义,药娘说,这是他们用来分辨敌我的标记。
唐栀满脸不解,追问道:“敌我?眼下这京城如今无非就是这甄将军府一家独大了,何来的敌我?”
药娘边收拾着厢房,边回答道:“这京城,要比你想得风云诡谲得多。你可知,除甄将军府外,还有一个将军府?”
“自然,京里还有个当年参与过开国战役的季将军府——可季老将军不是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被派去北疆了吗?”
药娘手上端着盘客人刚用完的茶具:“北疆?也没错。那你可知,派季老将军去北疆,是谁的意思?”
“甄将军?”
药娘摇摇头,压低了声音:
“是圣上。”
话毕,药娘便先行离去。
唐栀呆呆地坐在厢房内,沉思良久,还是不明这话中深意。
后来,他进了丞相府,偶尔会听到同僚们在小声讨论些悬而未决的事情。例如圣上有意召季将军回京,只是群臣阻挠许久,一直未能召他回京。
如果药娘的说法是正确的,既然将大功臣送至西北荒凉之地是圣上的意思,如今他又为何想尽办法让季老将军回来?
这个困惑不久后便被解开了。有天,一直参与历史编纂工作的唐璨煞有介事地找到唐栀,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知道圣上为什么冷落甄将军府了。”
唐栀:……其实我早知道了。
唐栀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逗他这个好哥哥,便佯作一副吃惊的模样:“什么?你竟获得了如此机密!”
唐璨骄傲地扬起一侧嘴角:“想知道的话,帮我个忙。”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行。”帮个忙还不简单。
唐璨凑近了些,小声道:
“你可知,那季将军起初是亲近前太子的,而甄将军从一开始,便亲近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毕竟这二皇子生母的兰贵妃母家便是甄氏。”
唐栀皱着眉,木然点点头。
“那甄氏怎可能安得好心,一直将二皇子当作傀儡,他们往哪走,二皇子必须向哪走。这圣上得了权,哪还甘愿做他们手中的棋子啊。于是甄氏被削,如今尚在软禁之中,再不敢作妖。所以现在能够护驾的,唯有那远在西北的季将军了。”
“那为何迟迟不召他回京?”
“哪那么容易,这朝堂上几乎全是当年受了甄将军恩惠的人,虽说眼下没了主心骨,没再整什么幺蛾子,但也只是面上乖巧,私底下的勾当要多肮脏有多肮脏。而季将军向来刚正不阿,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要是他回京,那朝中那些蛀虫老鼠们,可就无处遁藏了……
“说完了,现在可以帮忙了吧?”
“你说。”唐栀抱起手。
唐璨从袖子中抽出封信来,别过头去:“拿给林珑。”
对了,这天,是林珑与唐璨绝交的“头七”。
……
王二叫的郎中到了。
林梨依旧瘫在院中那把躺椅上,静静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然昏睡过去了。
方才二人等候郎中到来时,唐栀说要抱她进卧室,她不肯,说卧室太闷,只要唐栀的手一碰她她就拿手推开,唐栀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那郎中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身着一身木色衣裳,下巴一把白色小胡须,还提着个桃木小盒子。
他一把林梨的脉,便问身边的人道:
“林小姐脉搏虚弱,气血不足,肝气郁结,脾胃虚乏,可是近来太过操劳?”
闻言,王二、王三(来围观了)和林敦钰齐齐望向唐栀。唐栀扶额,低声答道:“是……”
“那老夫先给夫人开几个方子,先叫人去拿药煲药。”说罢,他在纸上写了个长长的方子,递给唐栀。唐栀将抓药之事交给腿脚最快的王三后,继续问道:“大夫,那平日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郎中咳了两声,凑到唐栀耳边:“不如,先叫无关人等撤开?”
听罢,唐栀会了意,便挥挥手,示意旁听的二人退下。
二人非常不甘心地离开了。尤其是其中那个胖胖圆圆的,抱着手,嘟着嘴,叫喊道:“他们这是把我当外人了!真心错付啊!”
二人走远后,郎中轻声叹了口气。
这一下可给唐栀吓得不轻:“大夫,我夫人她到底是怎么了?”
“老夫明白,小年轻干柴-烈火,很正常。可你夫人体弱,千万要节制啊。”
唐栀:什么?????
苍天啊,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