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时不时还飘着小雪,府里上上下下燃起了暖炉,叫人心生惰意,不愿想一些劳神费力的事情。
这几日就像大事过后的喘息,风平浪静,只是隐隐有着凛冽的气息。
旗营选拔这日,天公作美,竟难得升起了暖阳,万里晴空,虽然天地间依旧肃杀清冷,但也多了几丝难得的温柔暖意。
祝景乾从府上到军营这一段路上,想的全是那个名为章重楼的少年的事情。
毕竟这是未来的少年将军,这场选拔正是他第一次崭露头角。如果在这个时候便拉拢他,今后也能省下许多烦恼。
她太需要盟友了,祝景年已然不可靠起来,秦扶玉也早就是他的人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该死的赵渭,一想到这些人,她顿感心力交瘁。
此刻才刚刚到宫里,还要穿过特定的宫门才能到达选拔的军营。她揉了揉眼睛,估算了一下,发现还有一段距离,便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还未等她放下眼角旁的手,马车突然直直地勒住了,祝景乾的身子猛地往前一倒,差点摔下来。
沉玉连忙掀开车帘,大声吼道:“怎么了?!莽莽撞撞的,险些伤了公主殿下!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仔细你的脑袋!”
车夫满脸歉意地回头,道:“殿下恕罪、姑娘恕罪,这好端端的大道上,侧边突然冲出来几个人,幸而奴才反应快,不然撞到了可完了!”
“什么完了不完了的,晦气!”沉玉“啐”了一口,就把目光聚焦到马车前的那几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姑娘和两名宫女,姑娘约莫十几岁的样子,面容仍旧稚嫩,穿着不新不旧的鹅黄短花袄,披着一件薄薄的米色披风,愣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说话。
宫女比她大不了多少岁,脸色也一样慌张,可见也是个没主见的,但她们腰上系着深紫色的丝带,表明她们服侍的人还是个正经主子。
沉玉打量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疑惑对方的身份。
是宫里的娘娘?可是她从未见过这么幼齿的娘娘,而且这里离后宫颇远,娘娘可不能到这儿来。
是娘娘的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女只有祝景乾一个人,而她就正坐在自己身边。
还是哪位官员家的小姐?可是她身旁的宫女穿的是宫里的衣服,显然不是外头来的呀。
怕是宫里哪位娘娘想家了,皇上便开恩请家族女眷入宫,可是为何只让这么小的姑娘进宫探望?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祝景乾疑惑问:“何人挡在前面?你何故看了这么久?”
沉玉连忙应答:“回殿下,奴婢并不认识这人,想来是不懂规矩的小主,奴婢命人教训她们几句便是了。”
“小主?”祝景乾重复了一遍,“哪位小主?”
“奴婢也不认识,但是看这宫女的打扮,确实是服侍小主的样子……”
祝景乾听罢,皱了皱眉,自己也掀了帘子往外看去。
当她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后,不由得惊讶非常,顾不上唤人扶她下来,就连忙跳下车,走到那几人面前。
“殿下!”沉玉不禁惊愕万分,也连忙跳下马车,命车夫原地待命,便紧随祝景乾身后。
祝景乾低头,看着这个才到她胸口的女孩儿,轻轻道:“柔儿?”
女孩脸庞瘦削,身段柔弱,似乎连撑起厚重的衣袍都费力,尽管如此,她依旧老老实实屈膝问好:“臣妹见过皇姐。”
身后的两名宫女也恭敬下蹲,脸上充满了紧张,毕竟见到祝景乾的机会少之又少,她们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脾性,怕她怪罪下来,有自己好苦头吃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祝景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带担忧,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方才这马车没有惊到你吧?”
女孩儿略显拘谨,有些腼腆道:“皇姐恕罪,是臣妹疏忽看路,惊扰了皇姐的马车。”
沉玉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想起了这小女孩儿的身份。
人人只记得永徽帝有一子一女,那便是祝景年和祝景乾这对“景”字辈的兄妹,但其实两人之下还有一个被人遗忘的、无足轻重的小妹。
这位最小的公主没有正儿八经的身世,她的生母身为女奴,身份微贱,更是在生下她之后卷走宫中钱财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她没有家世显赫的母妃,也没有永徽帝的宠爱,就连她的名字“祝柔”,都是永徽帝随意取的,幸而祝景年提醒他要遵循“景”字辈,才定作“祝景柔”,听起来没这么寒碜。
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她不得圣上在意,也没有后宫的娘娘愿意收养,便也一齐冷落她,只给她配了一个乳娘和两个小宫女,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里生活,每月按例送些吃穿用度便是了,倒是比宫里的一般嫔妃过得凄惨。
祝景柔虽然年幼,但是在深宫中长大,自然也深谙宫中的道理,尽量把自己藏起来,小心翼翼行事,倒也过了十几年的安稳日子。
她和祝景乾,虽同为公主,过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