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已换上睡衣,仰躺在大床上,单臂掩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闭目养神。罗爱曜没打扰施霜景,任他休息。施霜景就是这样的人,愈是难过,愈不会说,只能等他自己调整。玉米压在施霜景的肚皮上,不用看都知道它有点压秤,玉米扭头看向罗爱曜,一对猫瞳盯了罗爱曜一会儿,默默又回正了猫脸,趴卧下来,就是不挪窝。
晚上八点半,施霜景在漆黑的房间里睁眼,他吓坏了,还以为是半夜呢,一看时间,幸好幸好。
“晚饭在厨房,你自己热一下。”罗爱曜正加班加点地誊写自己的佛子新经,有时是手写、手抄,有时则是啪啪啪地敲电脑键盘,直接写电子档。
吃晚饭时,施霜景佯装不在意道:“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
“读大专。”
“要是大专都读不了怎么办?”
“除非你明天两门都弃考,否则不会读不了大专。”
施霜景感觉舌头麻麻的,后知后觉犯紧张,食不知味,他说:“辛苦你教我数学,还教了这么久……我真的尽力了。”
“施霜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分数没出,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罗爱曜久违地换上罗老师的语气,“考一科就忘一科,坚持考完最后一门。明天考完,你就放假了。你不期待暑假吗?这会是你人生中最长、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施霜景放下筷子,难得地将脆弱诉之于口:“抱抱我吧。你抱抱我,我就会振作起来。”
桌前的罗爱曜岿然不动,施霜景还在等呢,忽然被紧紧地搂住,绕紧施霜景的双臂,恨不能将施霜景捆起来。身后之人,体型细长高大,璎珞宝石叮当响……罗爱曜用法身将施霜景抱个满怀,施霜景吓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与罗爱曜的法身竟有如此大的体型差。施霜景不停挣扎,不敢再卖惨,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能行我能行。这时人身的罗爱曜才合上电脑,表示他晚上会抱着施霜景睡觉,这分钟就请不要肉麻了。
高考第二天,上午考理综,下午考英语。
兴许是前一天的数学考试给了施霜景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施霜景早上醒来狂翻理综的错题本,上车看,下车看,根本没空理会任何人。
进考场,心里惴惴不安,可当施霜景拿到卷子、浏览题目那一刻,施霜景忽然像是被仙人拍了天灵盖——有一道化学大题,刚好和他早上复习的错题非常像!只这一下,状态归位,考试铃响起,施霜景安神定魄,从最擅长的生物开始。
多奇怪啊,高考的第二天为什么会那么快呢?上一秒才刚填写答题卡上的姓名,一转眼就考完了、交卷了。施霜景麻木地随学生大流出校门,同样的流程,找到罗爱曜、回停车场、吃饭、午休。然后就是最后一门了。
施霜景在很多很多天以后才向罗爱曜描述他当时的感受与想法:“好奇怪啊,考英语的时候,我满嘴都是嚼纸壳的感觉,又硬又软,没滋没味,可能因为我读题时一直在动嘴吧,就像在嚼什么东西一样……我做题做得飞快,笔都要飞出去了,巴不得马上就做完,马上就冲出教室。教室里有好多人提前交卷,我确实有点慌,但我知道,他们很多人没耐心了,比我还没耐心……但我还是把自己牢牢地压在椅子上,不能心急。我改了几个完形填空的选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改对了还是改错了,英语几乎全是选择题,我背不住。最后那几分钟,我一直在对答题卡上的准考证号,怕自己抄错,还怕前几门抄错。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原来高考就是这样的。我扛过去了。”
罗爱曜则是回以玩笑与温柔并存的调侃:“放下执念,立地成佛。换作你身上就是放下高考。别再想了。不要让这场考试困住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