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必回身,不必抬头,就知道那些人是谁。
我们的命运一度纠缠,扭成一团,度过欢笑的苦恼的哭泣的时光,在雾雨血错杂的梦中只留下残骸,最终我们被死神拖行,奋力划桨,企图回到往昔。
她们都已经死了。她的他的名字刻在血肉浇筑的石棺上——从我的脚趾向上,从我的头顶向下——我就是承载她们亡魂的空壳,飘飘荡荡,一身血衣。
——我活过的那些世界和时间,都层层叠叠在我身上,凋谢尽了。
——时间的、生与死的蠹虫在我灵魂的骨上蜕皮,我满身虫屑,我被预言必不能死。
那些水子们欢笑着再一次走上台阶。
同样是陈吟魁梧的身影,带着熟悉的、有点浮夸的大嗓门。
同样是路槐清瘦的侧影。
同样是慕月冷静的面孔。
同样是沈雀恹恹垂着的脸,池涧如覆盖着黑纱的愁容。
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齐蔓薰,眉目忧郁着,像一个异常寒冷的夏天。
以及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
墨黛晞。
另一个我。
鲜活,完整,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正笑着和齐蔓薰说些什么。
那双眼睛,像一片从未经历过寒冬的湖泊。
干净、纯洁,我突然想起来口袋里的宝石,她现在就和它一样澄澈又饱满。
她们像一个大型马戏团,敲敲打打,吹奏弹唱,跨过漫着雾气的大河和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抵达巨兽般的哀明山。
她们的脸像花朵一样在我面前盛开着。年轻的骨血肉筋都乖顺被皮囊包裹,向上攀登。
——空虚击中我,寂寞捅穿我,冷剜去我的膝骨,愤怒啃食我的心脏,嫉妒捆缚我的手脚,贪婪,什么都想吞下的贪婪,坐在我的头顶,抱着我的头颅摇啊摇,然后低声问我。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可以重新开始?凭什么只有我,永远被困在这地狱的夹层里,浑身涂满无法洗刷的血污?
不对吧,我才是真的。
我才是本应该发生的世界的核心,我才是唯一的墨黛晞,我才是所有时间线的主人。她们是循环的幽灵。都是假的,对吧?
我在向谁发问都不知道了。我只浅浅吐气,重重吸气,把压痛肺部的血腥味吞进腹中,向那个墨黛晞走了过去。
我还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雨衣,虽然钟声响起后尸体消失了,但这些血还是黏糊糊得黏在我身上,把我困在它们结成的壳里。
我就这样笔直得走向那个墨黛晞。提着刀。
“啊!!”
回应我的,是一片惊骇欲绝的、混合着巨大恐惧的尖叫。我的出现如同火焰漫布,那些戏台上的泥偶跌撞着吓破胆,要闻风而逃。
“咦?咦?那是谁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过来!别过来!”
“她身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