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同伴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干涩、短促,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感。
像把人的□□上紧了发条,血肉摩擦,飞速转动,扯出这样恐怖而危险的嘶声。
紧接着——
啪嗒。
一声清晰的、如同湿漉漉的脚掌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平台左侧的浓雾中响起!
“谁?!”
路槐厉声喝问,猛地将手电光扫向声音来源。
光束刺入浓雾,只照亮了一片翻滚的白色混沌,什么也看不见。
池涧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带爬地向人群中心缩去。
“有东西!”
石在溪惊恐地大吼,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挡在离他最近的沈雀前面,架起粗壮的胳膊,试图用他在太极拳课上学了一学期的功夫,应对未知的威胁。
“靠拢!都靠拢!”
陈吟也慌了神,粗声命令着。
浓雾翻滚,如同活物。
轻轻的喘气声和湿漉漉的脚步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在粘稠的白雾中时远时近,像幽灵般环绕着已成惊弓之鸟的我们。
我在惊恐万状中想到:金错刀呢?她已经死掉了吗?
变成和那具尸体一样,腐臭可怕的东西了吗?
“下山…对!必须立刻下山!”
路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混乱中嘶吼,“再待下去都得死!”
“下山?”慕月清泠的声音响起,她也有点慌乱,声音里带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信号断了,雾这么大,山路陡峭湿滑,摸黑下山?”
“路槐,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想拉着所有人给你陪葬吗?这样就能成全你那份见不得光的‘兄弟情谊’吗?”
“你说什么?!”
路槐瞬间暴怒,也顾不得什么危机状况了,向着慕月的方向怒目圆睁,感觉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打她。
“老陈你别拦我——”
“有话好好说!你急什么!”
路槐似乎被气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冲着陈吟道,“好啊,你胳膊肘向外拐是不是?怎么,你又看上她了?想给她出头?”
“你胡说什么?!”陈吟大吼,底气却有点不足。
“我说错了吗?说慕月长得带劲的是不是你?跑到她租的房子楼底下奶茶店兼职的是不是你?我告诉你吧,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她喜欢的是——”
“够了!都闭嘴!!”
是池涧!
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毫无血色,泪水混合着冷汗在她脸上纵横流淌。
她看向路槐、慕月、陈吟……看向所有争吵不休的人,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吵吵吵,你们就知道吵!”
她的身子在衣服里晃荡着,在雾里看不清她的脸,像个幽魂。
“这里有死人,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雾里!你们还在吵!吵谁对谁错!吵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鬼心思!”
她哭得很崩溃,没有指名道姓,却一桩桩一件件往外吐本该烂在私聊界面里的秘辛。
“你恨他爸毁了你家,所以故意接近他!其实你很享受他现在痛苦的样子,你今天晚上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聚会,只是为了来亲眼看看恨的人过得多凄惨而已!”
她声音很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句话的尾音都带着抽噎。
“至于你,你除了会哄女人还会干什么?她对你那么好,你转头就和其她女人聊得火热!你被骂,纯属活该!”
“装什么友谊地久天长啊,你们所有人都是两面人!其实恨不得其他人早点去死吧?”
“池涧!”慕月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猛地喝止了她。
她上前一步,试图拉住情绪失控的池涧,“冷静点!”
“别碰我!”池涧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甩开慕月的手,力气大得出奇。
她踉跄着后退,泪水汹涌,“冷静?怎么冷静?!我们会死在这里的!都会死的!像那个人一样!头都没有了!”
她指着平台中央那具无头的尸体,身子摇摇晃晃,直接向它跪了下去,“我不该死在这里的…妈妈…妈妈!”
她的哭喊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所有伪装的理智和体面,玻璃崩碎,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在浓雾中,在池涧崩溃的哭喊声里,在无头尸体的血腥气味中,彻底爆发、蔓延、吞噬了每一个人。
刚刚行走在巨兽喉管中的我们,终于被吞下肚了。
齐蔓薰始终挡在我面前,把我和吵闹的几人以及尸体隔开,他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甚至在脸上露出形状。
我透过他单薄的肩膀,看着浓雾中那些扭曲晃动的、被恐惧和愤怒吞噬的身影,看着那具始终背对着我们坐着的身躯,听着池涧绝望的哭嚎和浓雾深处那若有若无的、非人的声响……
胃里那阵翻搅终于冲破了喉咙。
我猛地侧开身子,扶着旁边的石栏呕吐起来,但由于没吃什么东西,只能吐出一些液体。
我吞下了太多庞大的、充斥着恶意的情绪,它们从我胃里被驱赶出去,沿途刮擦我的食道。
齐蔓薰忙挨过来,低声问我。
“墨墨,你还好么?”
就在这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浓雾深处、从离人群最近的左侧黑暗中,暴射而出!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被冻结、拉长。
一个狭长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物体,如同地狱掷出的死亡之矛,旋转着,呼啸着,裹挟着浓雾和刺骨的杀意,朝着人群中心——不,几乎是朝着我和齐蔓薰所在的位置——电射而来!
“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