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你留下,协助安公子处理后事。”沈鹤安明摆着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安筠修不懂自己一心护她,姒兰君反倒如此抗拒,一心只想促成这段姻缘,听从沈鹤安安排,跟在扶桑身后。
沈鹤安虽未提及自己,念及两人白日合作,姒兰君现下有求于他,不顾疼痛,小跑跟上。
门外汇聚看戏的人群,声声嚷嚷,“这就是那位沈巡按啊?”
“长得一表人才。”
“姒兰君那小子又惹事了。”
“常常混迹花楼,品行能好到哪去?我看那安举人就是被她带累坏。”
沈鹤安双手抱臂轻蔑一周,人群自觉让出道来,议论消散,姒兰君不再顾虑,挺直腰杆跟在他身后。
街道寒风簌簌,豆大的雪块,落在发尾,小贩收摊的民谣混着风声砸入耳中,姒兰君缩了缩脖子,反观沈鹤安,腰身挺立,脚步沉稳。
好傲气,好能装。
指骨泛红,姒兰君轻轻哈气,豆大的雪块变为鹅毛,两腮吹出绯红,姒兰自小吃药身体便比他人弱些。
十九岁的年纪,身高不过七尺,沈鹤安不过十七比她高出半个头,双脚不耐寒轻踏,“大人,马车可是受损?”京州腊月雪长,马车确有卡缝的状况。
“花魁,好看吗?”沈鹤安不偏不倚一句询问,姒兰君跟在身后瞧不见他的面容,想起他打量楚凝的目光带有欣赏,乖顺回道:“自然。”
“兰君和安公子前来观赏,有幸入了楚姑娘的眼,一同谈论曲目,奈何兰君是个俗人。”
“故而有幸得到沈大人帮扶,兰君自死不敢忘。”顺口拍起他的马屁。
不留神撞上他的后背,鼻尖一酸,只听那人呵斥:“姒家主好手段,一手牵着安大公子,一手拿捏安小姐,中途藏着花魁。”沈鹤安转过身来,眼底含蓄不明,“沈某自叹不如。”
姒兰君只觉雪块更大,粘得她瞧不清眼前人,雪风好比刀子混着沈鹤安的怒问,一寸一寸刮过她的鼻尖,“沈大人,望月楼一年一度花魁表演,我与安公子慕名而来”
“实在谈不上什么艳福。”姒兰君若是撇开和安蕴修不是一道来的望月楼,等同和安蕴修串通做假证。
前手密函投靠,后脚和安家逛花楼,不怪沈鹤安发怒,难免有两边通吃的做派。
“至于安小姐,兰君已有妾室,未过孝期不敢耽误。”姒兰君回答的模糊,落在沈鹤安耳中又是一个借口。
“所以,你让她来找我?”沈鹤安嗓音低沉,好比正要上刑的刽子手,姒兰君答错一句,便要把她送返大狱。
安家美人计不成,安蕴牵出自己脱身?
“沈大人年少有为,心系百姓,人人仰慕。”
府衙门前,安蕴一口一个姒郎君刘铺头几人亲眼所见,外界传安蕴对她一心一意,两人天生一对,她又怎会将“未婚妻”推入他人怀中。
做出这件事只有两个缘由:“对方见异思迁”,“自己不择手段”,显然沈鹤安更偏信第二种。
“安家小姐,今日特意在马车向我打听您的事迹,我只当她是仰慕您这类英雄,实不敢教唆她冒犯大人。”
英雄?沈鹤安眉梢上挑,唇角微微上扬,继续往前走去。
姒兰君见对方吃这招,趁热打铁关心问道,“京州雪长,大人可还习惯?”新帝上位,为沈家翻案终归不是一朝一夕而成,沈鹤安在外呆了几年,这才回京。
京州偏寒,各家各户必燃炭火,街道人烟稀少,循着几尾纱灯,勉强照亮路段,靴底轻踏格外空灵,“沈大人,常年居住南方,水域发达。”
“兰君常居京州,未曾见过水岸结冰,只怕滞留的船只不好过吧?”
听出对方暗指之意,沈鹤安顺势答道:“是不好过,缴足税款也就可开闸通行。”
“年关将至,各地的船早就停了运行,除开玄舶司又有谁敢冒着朝廷的命令,私自营生?”姒兰君见对面上道,抛出困惑。
私家建造的船只年关前半月不得在江面通行,玄舶司那边都是商船,只待年后运往海外,各家各户早已和玄舶司做好船只借用,开春便缴纳税款。
“沈某倒是忘了,玄舶司那边的规制,姒家主比我熟悉,听闻玄舶司将几家的船只重做调度。”
“朝廷的安排,兰君还未得知。”姒兰君这话不假,最近多事之秋,楚凝不透露信息她怕是还要晚些时日得知内情,“顺着朝廷规制做事,这是为商的本分。”
“张鹰,你可认识?”
“玄舶司的办事官,商家用船都是经过他的手笔。”
捞钱也是最厉害的。
“此人办事周全,和安家较为亲故。”
沈鹤安停下脚步,前后间距不过三步,“姒兰君,你选我做靠山,是想取代安家?”
先前签下死契,姒兰君演了一出被逼无奈,这回沈鹤安抛出橄榄枝,靠山靠山不就是向上爬的阶梯。
姒兰君这会说不想,太假。
说想太过求利。
违背先前拍出的那些马屁,无奈摇头,“安家势大,兰君不敢妄想。”
那封密函记着近几年三家细节,不过几个时辰,沈鹤安察觉玄舶司内里端节。
“沈大人?”
——
窗外雪色飘凝,烛火扑朔,楚凝写下信函托人传给蓝玉。
修竹苑内湘竹整理线篮,姒老夫人淡笑,拿起新做手炉套细看,“兰君还没回来?”
湘竹摇头,下人捧着信函,赶往修竹苑,家主还未回来,修竹苑的信函交由湘姨娘做主。
恰好与刚出来的老夫人打个正着,低声:“老夫人,这是望月楼托给蓝玉的信。”
湘竹面色一僵,打发下人离开,扶着姒老夫人朝回廊走去,宽慰道:“老夫人,许是蓝玉这小子在外惹了什么桃花。”
姒老夫人心里明白得紧,望月楼一年一度花魁表演,姒兰君往年人不去,也会随上一份大礼,现在只怕就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