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弥漫着机油和尿骚的死亡气息。
三个黑影堵死出口,钢管敲打掌心:“赵老板说了,废你右手,赔双倍钱。”
凌星背贴冰冷承重柱,纱布下的手攥紧钥匙,尖端刺进掌心。
引擎咆哮撕裂死寂,刺目车灯中江燃的白衬衫像道撕裂黑暗的闪电。钢管砸向凌星瞬间,他徒手抓住,玻璃镜片在血光中炸裂。
“动他?”江燃擦着颧骨血痕冷笑,“先拆老子二百零六块骨头。”
凌星撕开他染血的衬衫下摆,缠上他砸裂的指骨:“…疯子。”指尖抖得系不成结。
车灯熄灭,黑暗吞没两人交叠的影子。远处通风管滴落的水声里,传来警笛遥远的呜咽。
虹光竞技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聚光灯的灼热,被厚重的水泥隔层彻底吞噬。踏入地下停车场入口的瞬间,如同从沸腾的火山口一步坠入冰冷的墓穴。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混合着浓烈刺鼻的机油味、橡胶轮胎受热后的焦糊味、角落里陈年垃圾发酵的酸腐,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尿骚气。顶棚稀疏的惨白灯光,在布满油污和水渍的水泥地上投下一个个模糊、摇曳的光斑,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巨大的承重柱、停放的车辆和堆砌的杂物切割成更加狰狞扭曲的阴影。死寂。只有远处某个损坏的通风管道,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嗡…嗡…”回响,像垂死巨兽的喘息。
凌星拉低了卫衣兜帽,帽檐的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他上半张脸。额前那缕标志性的红发被汗水浸透,狼狈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右手包裹的纱布早已被汗水和血水彻底浸透,变成了深褐色,沉甸甸地坠在手腕上,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烧感。左手插在兜里,死死攥着一把冰冷的车钥匙,钥匙尖锐的齿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带来一种自虐般的清醒。
赢了。五杀雪耻。用江燃的刀,宰了那群狗。
可为什么,心里像塞满了浸透机油的破布?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朝着记忆中停车的位置走去。空旷的停车场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带着空旷的回音,显得格外孤独。空气里那股机油和尿骚混合的气息,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一阵翻搅。
就在他绕过一排高大的水泥承重柱,即将看到自己那辆二手越野车时——
“嗒。”
“嗒。”
“嗒。”
三个方向,几乎同时响起脚步拖沓、刻意放重的落地声。
凌星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浑身的汗毛在刹那间倒竖!一种被冰冷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三个高大的黑影,如同从承重柱和废弃车辆的阴影里蠕变而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堵死了他前方和左右两侧的去路。他们穿着廉价的黑色紧身T恤,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杂乱的刺青,在惨白灯光下如同爬行的毒虫。为首的一个光头,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咧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黄的牙,手里掂量着一根手臂粗细、沾满暗红污迹的镀锌钢管。
钢管粗糙的表面摩擦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哟,大明星,打完比赛了?” 光头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他往前逼近一步,浓烈的汗臭和烟草味混杂着口臭扑面而来,熏得凌星几欲作呕。
凌星的后背瞬间绷紧,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粗糙的水泥承重柱。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卫衣渗入皮肤,却无法压下心底翻腾的寒意。他下意识地将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左手在兜里攥紧了钥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哥几个等你半天了。” 另一个留着鸡冠头的混混晃悠着走上前,手里也拎着一根钢管,眼神像打量一件待宰的货物,“赵老板大气,交代了——”
光头接口,钢管猛地指向凌星藏在身后的右手,黄牙在灯光下闪着油光:
“废了你这只爪子!赔双倍的钱!”
“废你妈的!” 凌星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光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有种单挑!”
“单挑?” 光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爆发出粗嘎的哄笑,“哈哈哈!当拍电影呢?兄弟们,教教咱们的大明星,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鸡冠头猛地抡起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毫无预兆地朝着凌星的左腿膝盖狠狠砸下!速度快如闪电!狠辣无比!
凌星瞳孔骤缩!身体在求生本能下猛地向旁边扑倒!
“呼——!”
钢管擦着他的裤腿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铛!”的一声刺耳巨响!火星四溅!坚硬的水泥地竟被砸出一个浅浅的白坑!
凌星狼狈地滚倒在地,手肘和膝盖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传来钻心的痛!兜帽滑落,露出他苍白、布满冷汗和愤怒的脸。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光头和另一个平头混混已经狞笑着逼近,两根钢管高高举起,封死了他所有退路!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压下!
就在钢管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阵狂暴到撕裂耳膜的引擎咆哮声,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彻底激怒,毫无预兆地从停车场入口方向猛然炸响!瞬间盖过了通风管的嗡鸣和钢管的呼啸!
紧接着,两道刺眼欲裂的炽白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蛮横地撕裂了地下停车场浓稠的黑暗!光柱所过之处,漂浮的尘埃纤毫毕现,扭曲的阴影无所遁形!光柱的焦点,死死锁定了承重柱下即将遭受重击的凌星,以及那三个举着钢管、被强光晃得下意识抬手遮脸的混混!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如同刀锋般冷硬的轿车,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幽灵战车,引擎嘶吼着,轮胎摩擦着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以一个近乎漂移的狂暴姿态,蛮横地冲入了这片杀戮之地!
车门在车尚未完全停稳的瞬间被猛地推开!
一道身影如同挣脱束缚的闪电,从驾驶座激射而出!
白!刺眼的白!
不是灯光,而是一件在强光车灯映照下,白得耀眼的衬衫!
江燃!
他甚至连队服外套都没穿!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上身只有一件解开两颗纽扣的、挺括的白色衬衫!银白色的短发在狂乱的气流中飞扬,如同燃烧的冷焰!那副纤巧的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反射着车灯炽白的光芒,如同两片燃烧的冰!平日里冰封般的冷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近乎实质的暴戾和毁灭气息!冰灰色的眼眸深处,是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意!
他的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前一秒还在车门旁,下一秒已然横跨数米距离,如同瞬移般挡在了凌星身前!
而此刻,光头混混被强光晃眼后短暂的失明恢复,看到突然出现的江燃,眼中凶光更盛!他不管不顾,高举的钢管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暴戾,狠狠朝着挡在凌星前面的江燃头顶砸落!风声凄厉!
“找死!” 光头狞吼!
就在钢管即将触及江燃发丝的刹那——
江燃动了!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那只骨节分明、无名指带着狰狞疤痕的右手,如同出击的毒蛇,快!准!狠!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迎着呼啸而下的钢管,五指箕张,猛地向上抓去!
“砰——!!!”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钢管裹挟着下砸的巨力,狠狠砸在江燃那只向上抓握的右手掌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预想中骨断筋折的脆响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