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川的地震没有结束,不时会有余震波及。他们南城医疗队所去支援的地点则是在地震产生影响最为强烈的地方,而现在又正值雨季,道路泥泞,山里多处积水塌方。可以说这一次的救援任务条件是极为艰巨的,危险系数直线攀升。
鹿宁他们没有休整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后径直赶往各自负责的点。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乱石穿空。地上爬满了裂隙,仿佛一张无边界的密网将这里包裹,房屋也已经被毁得七零八散。
时间过于急促,许多东西没有备齐,鹿宁披上透明的一次性雨衣就跟随志愿者赶往战场。应急场所里挤满了人,空气被堵住似是凝住般。人们都没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从缓过神,还沉浸在亲人生死未卜,家乡被毁的沉重情绪中。低低的抽噎声萦绕在这低沉环境中,气氛更为压抑。
抽噎声突然停止,转成了惊呼。鹿宁一愣,看见不远处有个老人直直倒了下去,她忙拨开身边的人大喊道:“让一下,我是医生!”
鹿宁拨开人流赶到老人边上时,已经有人在给老人做心肺复苏了,是钟毓。
这次支援钟毓也一起被调了过来,鹿宁看见她有些差异,但由于这次行动性质特殊,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
锦川情况恶劣,他们能不能顺利结束任务平安回家还是个问题。
鹿宁冷静下来,指挥身旁跟着的护士道:“你去推抢救车先给他建立静脉通道,联系救护车,我去拿除颤仪。”
接着她又大喊道:“散开!所有人散开!不要挤过来,保持空气流通,配合我们抢救!”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避难场所,角落里摆放着医疗队刚放好的简易的抢救车和除颤仪,鹿宁拿了除颤仪就跑了过去。
钟毓始终安静沉着为老人做着心肺复苏,鹿宁看了她一眼,钟毓明白,立刻停止手中按压动作,飞速将老人的衣服扒拉开,随后动作不停继续按压。
这个除颤仪自带心电监护,鹿宁从抢救车拿出电极片给老人接上,心电示室颤。
老人的家属在旁边吓懵了,他跪在旁边眼眶通红,嘴唇颤抖着不停重复着“医生求求你们”几个字眼。
鹿宁一边给电极板涂上导电糊,一边问道:“老人家平常有没有心脏疾病?”
家属忙点头:“他心脏不好,心梗心衰,做过手术。医生,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妈啊!”
“我是心内科医生,我尽力。”鹿宁手上不停,沉着复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非同步电除颤,200焦耳。”
调好数值后,鹿宁按下充电按钮,在除颤仪发出充电完成的响声时,钟毓应声立刻起身。鹿宁随之向前,电极板摆好位置贴上皮肤,避开起搏器,按下放电。
老人身体轻微弹起,鹿宁看向心电,除颤结束后除颤仪自动打印出心电图纸。室颤情况有所缓解,老人抢救时间并不长,经历一系列抢救在情况稍微稳定后,立即由救护车转运至医院进一步治疗。
抢救结束后,鹿宁拿起自己的急救箱往废墟中赶去。不断有人从废墟中被抬出,雨下得大起来,鹿宁眼睛被雨水浸润得模糊一片,尽管有雨衣的保护,依旧浑身湿透不堪。
这场营救二十四小时不停歇,鹿宁忙到凌晨两点才和顶班的人打了声招呼去休息。
因为地震的侵害,这里几乎没有信号,什么信息都发不出去,也什么都接收不到。鹿宁缩进睡袋里,忙碌了一天,总算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东西。她看着安静不已的手机,自己白天发送的平安到达目的地的消息显示红色感叹号发送失败。
鹿宁叹了口气,这次的离开太突然,又无法联系,不知道景瓷会不会担心她。这会是一场持久的危险战争,人在自然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过沧海一粟。
山路泥泞,这些日子不停下着暴雨,偶有余震发生,在这山里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
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鹿宁已经没有任何时间观念。除了短得可怜的睡觉和吃饭的时间,都奔走在废墟中,一袭白衣早已蒙上泥泞灰尘。
又有一批救援物资送到,鹿宁正好得空去帮忙卸货。她伸手接过物资时,却不见递送物资的人松手。鹿宁一愣,抬眼望去,面前的女人穿着红色冲锋衣,外披着雨衣就这么站在雨中。直挺挺的,像是雨中纤纤青竹。
女人眉眼弯弯,将手中物资放下。鹿宁眼眶一红,没忍住冲向前紧紧抱住女人。
景瓷回抱住鹿宁,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轻轻笑道:“几天不见倒是会黏人了。”
这些天超负荷的工作状态将鹿宁的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又是和外界断联状态。这样情况下突然见到如此熟悉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妻子,鹿宁紧绷的弦顿时松下来,下意识想要亲近她。
听见景瓷的调侃,鹿宁破罐子破摔将头埋在她颈间。
鹿宁认为自己很坚强,她自己这一个星期再怎么辛苦都没抱怨过一句,都非常认真去做每一件事,配合救援。可当景瓷出现的一瞬间,她突然很委屈,坚强刹那瓦解,她好想倾诉自己这些天多么多么的辛苦,就像小时候被欺负了哭着跑回家向爸爸告状一样。
景瓷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安抚的力道:“最近很辛苦吧?”
鹿宁点点头,隔着景瓷身上的冲锋衣,闷闷道:“你怎么来了?”
景瓷笑道:“来陪我的夫人。”
鹿宁松开景瓷,皱眉道:“这里很危险,你……”
景瓷摇摇头,指了指胸口的工作牌认真道:“你在这里,况且我已经申请成为了志愿者,我来陪你,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