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自个儿忍下哭腔,哄娃儿莫哭,她心里甚至怨怪爹娘为撒子蒙骗娘,害许家和她都受苦受罪。
和余生弟相熟的妇人过来蹲下为姊妹顺了顺背,伴随叹息,好言相劝:“你自个儿把娃儿拉扯大,我们都晓得你不容易,你男人他在天上瞧着,不能不晓得。他若是怪你,那便太莫得良心嘞!”
郑家的也来走近,拍开许正汉,帮姊妹烧几张纸钱,看着烟火,“咱活着的都晓得,要是以后死嘞,也能帮你说话。”拍她肩的手搭肩上,目光转向她儿子,掺进心疼的低落目光多几分凝视,好似责怪这不成器的,“你儿子也是有良心的,你因他遭了那么多罪,要是你男人真冤了你,他不能不帮你说话。”
许正汉不知何时已跪到地上,他也怪自个儿叫娘操心,怪自个儿叫娘不安,眼里滚了许久的泪珠像豆子啪嗒落下。
一时间撒子都收不住,眼泪混了流下的鼻水,在张开的唇间拉丝扯网,混乱地纠缠。
他重重点头,哭着,“我帮娘说话,我对不住娘!”膝行绕过妇人,到娘身后,湿红着眼,“你忙活半辈子,我晓得你不容易,我晓得你苦!你做很好嘞,你对得住许家,对得住我爹!应当应当是我亏欠了你!你撒子也不必做,你该享福嘞!我会拼命赚钱,叫你享福,许家也不能断后!”
男人们似乎与他感同身受,哀叹他的不幸,同情他独自当家,背不该有的担子。
王家大哥和几个相熟的兄弟暂搁下自家坟前没烧完的纸钱、“衣裳”,叹气来到他身边,弯腰拍着肩。
“还有兄弟嘞,有撒子不妥的叫咱,大家哪个都能帮你一把!”
“就是!婶婶自个儿能把你养活,你也是有福气的,以后准有儿子!”
沐家的男人瞥一眼被许家儿媳压着哭声的娃儿,收回眸子,弯着身,“女娃儿给口吃的就能活,过几年等你家男娃儿出来,找媒婆说个好价钱,嫁出去就是。”
小云和婆母烧纸钱,闻言手忽然停下,想到家里不晓得乖不乖的女儿,火熏着的眼渐渐深红。
红蝶带女儿慢下脚步,看见小云隐忍伤心的模样,再移眸看一脸冷淡的沐家婶婶,她踌躇片刻,莫得走近。
吴凌的儿子不晓得咋安慰许正汉,但也被吴凌叫去那里站着。
吴凌独自为爹娘和丈夫烧纸,烟雾缭绕间余光瞥见红蝶和小易停步。
吴凌停下手,稍微侧目,“难得陪陪你爷爷婆婆,便不与你走嘞,也累。”
嬢嬢这几月也有自个儿的烦心,不愿插手也能理解,红蝶应了一声,便带女儿离开。
快来到秀芬母女身边时,一对男女牵男娃儿在不远处,那女子似乎看了男子一眼,紧接着独自走到秀芬前边。红蝶走到的时候女子已蹲在秀芬身边,近些才听清女子柔声宽慰。
“娃儿都哭了,你要是再哭,她准更难过。”女子说着,红蝶也带女儿蹲了下去,轻轻拍娃儿身前,“是啊。这不全是你错,你男人也莫得怪你,过些年再生,一个个带也容易。”
小易擦擦妹妹脸上的泪,红了的眼不忍地看着妹妹,声音小小地说:“妹妹不哭,妹妹乖哦……”
女子细细瞧了瞧娃儿,柔和光泽的眼眸蕴浅笑,“你这女儿好乖,一看便是有福气的。”拿手拍擦娃儿的鼻水,“既然已经生了,怪不得她,也怪不得你。”左手卷着帕子捏手里,右手指压略糙些的袖口在掌心上,帮哭泣的女子拭泪,“我看你也是真心疼娃儿,眼下这伤心,你女儿准也会难过。父母之爱子,本就不图回报,你这么疼她,若因此怪自个儿,不也是怪她?”
怪自个儿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秀芬刹那间是有那种念头,可顷刻遭怜爱和深处的本能盖过,摇头否认着。
“我不!我咋会怪她嘞?”分不清泪还是鼻水,挂在唇间,秀芬吻女儿水汪汪的眼,哭着,“我疼她,疼她来不及!”
好像晓得女子意图般,她赶着接话,“你不怪她,就不能怪自个儿嘞!……算命的都说过些年才有儿子,那说不准你们命中就该有这乖乖嘞!”
秀芬似乎吸了吸气,缓慢停顿,看似琢磨撒子。
“既然算命先生说你日后有儿子,”女子的手移下去,抚摸娃儿的头,“那这女儿必然也是上天给你的福气,叫你和你男人儿女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