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婉舒瞳孔骤缩,险些失声尖叫,“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萧家就算被贬为庶民,但终归是贵妃的母家,京城中谁敢动他们?
执春道:“京兆伊的人说,恐是昨夜歹徒入室抢劫钱财,杀人灭口,这会正在城里搜拿那伙贼人。”
萧婉舒身形骤然一跌,半个身子靠在扶手上。
歹徒抢劫?好端端地怎会生出一伙歹徒?怎会偏偏寻上了萧家?
萧婉舒缓缓抬头,见萧怡一脸漠然,仿佛事不关己,心底顿生阵阵寒意。
“至亲之人一夜惨死,你怎能这般无动于衷?”萧婉舒不可置信道,“还是说,此事……与你有关?”
萧怡冷冷道:“姑母,这是您和父亲自己犯下的罪孽,因果报应,就别往怡儿身上扣了。”
萧婉舒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萧怡又道:“亲者离世,怡儿也心痛万分,然而事情已然发生,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用之事上,不如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萧婉舒豁然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们萧家怎会生出你这种冷血无情的贱人!”
萧怡轻嗤一声,抬手拨开了萧婉舒的手指:“要说冷血无情,臣妾又怎么比得上姑母呢?”
萧婉舒不解。
萧怡道:“将军府一事本就是姑母起的头,事情败露后,姑母为了自保不也一句为萧家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哥哥重伤入狱,姑母可曾为他请过太医?臣妾当初求姑母垂怜,姑母担心臣妾有朝一日会抢了您的恩宠,不也无情地将臣妾打发出宫了吗?”
萧婉舒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萧怡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您,您一定很好奇,臣妾为何会变成这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忽的笑了:“您猜的没错,臣妾确实换了个人,至于是什么时候换的,大概……是从姑母为了那所谓的尊严和面子时,迟迟不肯向司空华灵服软,让她交出解药时,臣妾就不再是从前那个萧怡了。”
萧婉舒怔怔想了片刻,眼睫轻颤,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赏花宴上设计陷害司空华灵一事。
“看来姑母想起来了。”萧怡道,“臣妾当日所中之毒异常凶险,毒在体内多留一息,便多了一分致命的风险,姑母明明说好会护臣妾周全,可到头来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她的脸色逐渐狰狞,一字一句道:“姑母和司空华灵对峙之时,可曾发现臣妾已经昏死过去,尽管在你们看来,那濒临死亡的感觉不过一瞬,可于臣妾而言,黑暗恍惚间已过了无数个痛苦的日夜。”
她将心里的仇恨一股脑宣泄出来,萧婉舒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她自己却异常清楚。
她——重生了!
上一世,她贵为国公嫡女,知书达礼,行止得当,堪称京城世家大族的贵女典范。可上一世,萧婉舒为了试探司空华灵的身份,派人挟持将军府的旧仆,虽未造成伤亡,但终究露了马脚,给了沈策和司空华灵联手扳倒了萧家的机会。萧家失势后,她一朝跌落泥潭。父亲重病不起,她日日侍奉病榻,毫无怨言,可兄长仍改不了顽劣品行,三天两头惹事打架,她掏光了家里四处为他赔罪善后,昔日的骄傲和自尊,随着那看不见尽头的苦难,消失殆尽。
可有一日,她出门买药,刚到家门口时,却亲眼目睹了萧家上下被歹徒抢掠屠杀,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得以逃生。
辗转多日,她终于有机会求见她那高高在上的姑母,在贵妃姑母的庇佑下,她入了宫,当上了毓庆宫的贴身宫女,也算过了一段安宁平静的日子。也是在毓庆宫伺候的这段日子,她才知道,原来造成沈家冤案的幕后黑手,竟有萧家的份!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萧家倒台只是沈策复仇之路的开始!她时常祈祷那位权倾朝野的国师可以放过姑母,让她有最后一处避难之所。
可好景不长,随着萧家倒台,姑母的贵妃之位也不保。圣上以后宫干政,结党营私的罪名将其打入冷宫,她也跟着受牵连,被打发到浣衣局,做起了最低等的婢子。
往后三年,她几乎日日都在管事嬷嬷的责骂打罚中度过,严寒冬日,双手冻得烂了又烂,发烧生病也无人理会,最终惨死病榻。
当她带着一腔愤恨再次睁眼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萧家地位正盛之时,这一世,她还是人人敬重的国公嫡女,昔日经历的种种磨难还未发生,劫后余生之际,她感叹老天终究是开了眼,让她有机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萧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必死的结局,她要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在大厦将倾之前,将自己解救出来。于是,她主动将姑母的计划告诉了萧煜,又煽动萧煜借此机会杀了司空华灵,萧煜虽然心动,但终究没有足够的实力,于是她告诉萧煜,领军卫统领张护对自己有意,曾多次向她示好,只要用钱财稍加打点,便能说服他调用弓箭手助萧煜成事,届时司空华灵一死,再毁尸灭迹,没人能查到他头上来。
萧煜本就心无城府,又极信任这个嫡亲妹妹,自是同意了这个做法。
结果不出她所料,萧煜事败,因此丧命,萧家也正如上一世被贬为庶民。
不同的是,这一世的她不会再傻傻地去找萧婉舒庇佑,因为如今的她完全可以踏上更高的位置!
而前提是,她必须自断羽翼,与萧家划清界限,包括萧婉舒。
反正沦为庶民的萧家对她毫无用处,留着也是祸患,所以她主动将父亲私藏的账册交给沈策,看似求饶,实际是想借沈策之手,除掉萧家。
这样一来,她看似成为了一个无所依仗,荣辱皆系在枕边那个男人身上的弱女子,实际上,牺牲一颗废棋换来帝王的信任,她赢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