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升被关押在看守所的第七天,昔日价值千万的西装早已换成橘红色的囚服,手腕上因长期戴手铐磨出的红痕还未消退。他坐在探视室的铁椅上,双手交叠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目光透过防爆玻璃望向空荡荡的对面座位。
看守所的墙壁上,电子钟显示着下午三点十五分。王振升记得,这个时间在过去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秘书会准时端来一杯大红袍,而他会站在振升集团总部38楼的落地窗前,俯瞰这座被他征服的城市。
"王振升,有人探视。"狱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防爆玻璃对面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王振升的瞳孔微微收缩——是官宝,他唯一的儿子。
王官宝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在父亲对面坐下,嘴唇颤抖了几下,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爸...我找了七个律师,托了所有能托的关系,才拿到这次探视权。"
王振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三天前,当他的私人律师最后一次来见他时,那个跟了他十五年的老部下眼神闪躲地说:"王总......不,老王,我家孩子刚考上公务员,这案子......我得回避了。"
"你有按照我说的去找卫暄吗?"王振升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王官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没有,卫哥好像已经回去了,我找不到他。"他停顿了一下,"家里别墅贴了封条,我暂时住在姨妈的老房子里。"
王振升闭上眼睛。那座占地三亩的别墅是他五十岁生日时买给自己的礼物,庭院里那棵从日本空运来的百年红枫,现在应该已经落叶了吧。
"你去找卫暄,不论如何都不能留在护国寺。"王振升看着自己唯一一个儿子,斩钉截铁的说。
王官宝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可是,要是卫哥没有告发我们,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顿了顿,"何必再去找他呢,我过两天找秦伯伯可以吗。"
王振升猛地拍了一下金属桌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连站在一旁的狱警都微微侧目。
"蠢货!"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股怒意,"你以为秦伯伯现在还敢帮你?他现在躲都来不及!"
王官宝被父亲的突然爆发震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倔强地抬起头:"那卫暄呢?他亲手把你送进这里,你还让我去找他?"
王振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橘红色的囚服领口被扯得有些歪斜。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仍然带着压抑的怒意:"官宝,你听好——卫暄是唯一一个不会害你的人。"
王官宝冷笑一声:"不会害我?那他害的是谁?"
"他害的是我!"王振升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刻意识到什么,咬牙压低了嗓音,"他害的是我这个满手脏钱的老东西,不是你!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可他连你的名字都没提过!"
王官宝愣住了。
探视室里陷入沉默,只剩下头顶通风扇转动的嗡嗡声。王振升盯着儿子的眼睛,看到那双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愤怒渐渐被困惑取代。
"去找他。"王振升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就当......就当是爸求你。"
王官宝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手指攥紧了风衣的袖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振升的肩膀微微放松,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他伸手想碰一碰玻璃对面的儿子,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冷的防爆玻璃时停住了。
"官宝....."他低声说,"别走爸的老路。"
王官宝没有抬头,只是死死盯着桌面,眼眶发红。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王振升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儿子:"去吧。"
王官宝仍然坐着没动,直到狱警走过来示意时间到了,他才猛地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开,甚至没再回头看父亲一眼。
王振升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直到防爆玻璃对面的门关上,才颓然坐回铁椅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突然笑了。
"臭小子......"他喃喃道,"还是这么倔。"
"爸,为什么?"王官宝突然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们家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
王振升看着儿子,想起二十年前他抱着刚出生的官宝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的情景。那时候他刚刚拿下第一块地皮,发誓要给儿子最好的生活。
"因为贪婪是没有尽头的,儿子。"王振升苦笑,"就像爬山,你总以为下一个山头就是顶峰,等爬上去才发现还有更高的山。"
探视室里陷入沉默。王振升注意到儿子手腕上还戴着他去年送的百达翡丽,这可能是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去找卫暄吧。"王振升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和狱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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