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临！”

林薇看到谢临这副样子，吓得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一丝……愧疚？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振廷。

谢振廷看着儿子瞬间失态痛苦挣扎的样子，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慌乱，但很快被一种掌控局面般的冷酷所取代。

他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襟，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命令的口吻：“陈伯！扶少爷去楼上套房休息！薇薇，你……”

“滚开！”

谢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挥开陈伯试图搀扶的手。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那股源自骨子里的狠戾和骄傲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死死地盯着谢振廷，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嘲讽。

“谢振廷……”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决绝，“你……真让我恶心……”

话音未落，又一阵更猛烈的眩晕和灼热感袭来。

谢临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玻璃窗，缓缓滑倒在地毯上。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听到包厢门被大力撞开的巨响，以及一个熟悉又焦急的怒吼：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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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医院，ICU外走廊。

惨白的灯光下，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发苦。程澈依旧蜷缩在那张冰冷的塑料长椅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深空灰的保温杯。

杯里的水早已冷透，杯壁一片冰凉。谢临那件宽大的黑色风衣裹在他身上，残留的冷冽雪松气息，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缠绕着他，带来一种窒息般的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

林彦留下的那份牛皮纸文件袋，如同潘多拉的魔盒，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长椅上。

他几次想伸手去拿，指尖却像被冻住般僵硬。

程澈的理智在疯狂地拉扯，那是母亲活下去的希望！

可代价……是将谢临推向那个明显是陷阱的“云顶”午餐？

谢临离开时那冰冷而失望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这是你的选择。”

那六个字，像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

他利用了谢临的……什么呢？是那份他至今无法理解的莫名维护？还是那点被林彦利用的、他程澈的绝望？

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风衣的领口，汲取着那上面残留的属于谢临的冰冷气息，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不是医院，是谢淮。

程澈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颤抖着手接通电话，声音嘶哑：“喂？”

“程澈！我哥出事了！”

谢淮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愤怒，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刺耳的引擎轰鸣。

“老东西给他下药，在‘云顶’。我现在正赶过去，你听着，林彦给你的那份肾源报告是假的！”

“我哥的人刚查到，他一周前的深度检查显示右肾有囊肿，根本不符合捐赠条件，他就是个骗子！别信他，千万别签任何东西。等我消息！”

电话被急促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程澈耳边嗡嗡作响。

假的？

肾源是假的？

林彦……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间冲垮了程澈所有的犹豫和愧疚。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层绝望的灰翳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程澈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孤狼，所有的脆弱和茫然在瞬间被剥离，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般的冷静和狠厉。

他一把抓起身边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不再迟疑，粗暴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术语。

配型报告……百分之九十……签名栏空白……捐赠自愿书……条款模糊……

假的，全是假的！

漏洞百出，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程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充满讽刺的弧度。他拿出手机，屏幕冷光映着他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

程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林彦留给他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程先生？”

林彦温润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考虑好了？谢临他……在‘云顶’还‘愉快’吗？”

“林彦。”

程澈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电话那头的虚假暖意。

“你的右肾囊肿，0.8厘米，囊壁光滑，囊液清亮。虽然目前是良性，功能代偿良好，但根据《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条，以及《活体供肾医学评估指南》第五版第四章第二节……你，不符合活体肾脏捐献的基本医学标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程澈甚至能想象出林彦此刻脸上那温润笑容瞬间僵住的样子。

他握着手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法官宣读判决：

“你的体检报告，是三个月前的。你一周前在博雅私人医院的深度检查报告原件……”程澈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在我手里。”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程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压迫感，“第一，立刻、马上，给我滚出中心医院，永远别再出现在我和谢临面前。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第二，”程澈的目光扫过ICU紧闭的大门，眼神冰冷刺骨。

“我把你这份造假报告，连同你试图用病人性命做交易、构陷谢临的录音一起送到各大媒体头条。”

“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昔日白月光沦为器官掮客，林氏继承人深陷医疗丑闻’，或者……‘谢氏太子险遭□□，幕后黑手竟是旧情人’？你觉得哪个更劲爆？”

“你……你敢录音？！”

林彦的声音终于变了调，温润不再，只剩下气急败坏的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我为什么不敢？”

程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彦，别把我当成三年前那个被你玩弄于股掌的谢临。”

“更别以为，一个躺在ICU等死的母亲，她的儿子就只会摇尾乞怜。”

“现在，回答我。”程澈的声音如同最后通牒，“选一，还是选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传来，显示着对方内心的惊涛骇浪。

几秒钟后，林彦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干涩，充满了不甘和咬牙切齿的恨意：“……程澈，你很好……我选一。”

“很好。”程澈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仿佛甩掉一块肮脏的抹布。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

他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连同里面的废纸，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医疗垃圾桶。

动作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做完这一切，程澈重新坐回长椅，抱紧了怀里那个冰冷的保温杯。身体因为刚才爆发的情绪和紧绷的神经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谢淮的号码。

“谢淮，”

程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冷静，“林彦这边解决了。他不会再出现。你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