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猛地攥紧保温杯。不锈钢表面凸起的凹痕硌着掌心，那是母亲发病时摔出的印记。

昨夜医院来电说她的肌酐值又创新高，透析机运作时的嗡鸣穿透电话，化作此刻耳蜗里绵延不绝的蜂鸣。

“哪怕你就是去当个背景板，也比你自己呆在家里要死要活的强，好歹有片酬。”

李薇对他的颓废非常不满意，程澈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演员，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现在早就已经是影帝级别的人了，何至于现在落魄至此……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特别关注提示音刺破寂静。

程澈设置的唯一关注@谢氏财团官微正在直播声明：“谢临先生即日起不再担任集团任何职务......”

画面切到谢临摔碎订婚宴香槟塔的动图，玻璃碎片在慢镜头中化作纷扬的雪。

——

此时谢临的车载屏幕自动播放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财经新闻：“谢氏集团与林氏控股战略合作告吹，股价开盘暴跌5%...”

谢临感觉自己按下静音键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的身体似乎又有些不受控制。

“啧，烦……”

车窗被降下来四分之一，流动的空气进入车内稍微缓解了他心里的烦躁感。

副驾驶座上的药瓶随车身颠簸滚落，□□的白色药片洒满真皮座椅。

后视镜映出谢临苍白的脸，锁骨链随着吞咽动作轻晃，挂坠撞在车载香水瓶上，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节目组：明早八点先导片直播，期待您的到来。】

“我就是恶心，他那种烂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好儿子……”

并发症的心悸来得毫无征兆，谢临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惊飞垃圾桶旁的流浪猫。

九岁那年也是这样暴雨倾盆的夜。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却看到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母亲最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从四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妈妈……”

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少年掌心结痂的烧伤疤贴着玻璃，在雨声中烫成永不愈合的烙印。

“喵……”

微弱的声音顺着车窗的缝隙传入谢临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抬眼向外看去，却只看见一盏路灯。

不是吧，他的病已经到了幻听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谢临的心里想过一万种可能，不会是谢振廷换了他的药想暗杀他吧？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

“喵…喵……”

一声更清晰的声音从车轮的地方传来，打断了谢临还没骂完的话。

它不会被我撞了吧？

“操。”

谢临踹开车门，定制皮鞋碾过满地梧桐落叶。路灯将影子拉成扭曲的鬼魅，后轮处传来微弱的呜咽。

蜷缩在轮胎内侧的小奶猫正在发抖，右前爪不自然地蜷曲着。

琥珀色瞳孔倒映着谢临逼近的身影，小家伙炸着毛往后缩，却撞上滚烫的排气管。

“碰瓷技术还挺强。”

谢临蹲下身，手表的链条垂落在小猫鼻尖前晃了晃。小猫突然伸出完好的左爪拍打银饰，肉垫沾着柏油路上的碎石子。

他这才注意到猫脖子上系着半截红绳，褪色的中国结上粘着干涸的口香糖。远处便利店的白炽灯光漏过来，照出绳结上模糊的烫金字，“谢氏集团四十周年庆典”。

谢临嗤笑出声。

去年那男的把庆典剩下的纪念品发给员工当奖金，连清洁工都嫌弃的廉价赠品，此刻正勒在这团脏兮兮的毛球脖子上。

“你也姓谢？”

他扯断红绳，指腹蹭到小猫冰凉的鼻头。小家伙突然咬住他食指，乳牙在烧伤疤痕上磨出细微的痒。

副驾驶座上的爱马仕毛毯裹住小猫时，谢临闻到它身上混杂着机油和腐烂鱼内脏的臭味。后视镜里映出他扯松领带的动作：“宠物医院，导航。”

——

“它需要立刻手术。”

医生将X光片插在观片灯上，细小的腿骨裂成三截，“肇事车辆逃逸了吧？现在这些虐猫的...”

“我撞的。”

谢临打断对方，指尖敲了敲诊疗台。

小猫正抱着他的腕表啃咬，湿漉漉的鼻头蹭过表盘上“谢临”的拼音缩写。

护士递来登记表的手顿了顿：“那、那谢少您要给小家伙取什么名字？”

诊疗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谢临望着小猫后腿的玳瑁色斑块，那形状像极了那男的书桌上的镇纸，上个月刚拍下的明代玉雕貔貅，成交价后面跟着七个零。

“叫‘谢老头暴毙’吧。”